离开大明宫的第三日，班哲三人的府邸终于安排妥当。三座府邸相邻，都位于长安城西的平康坊，虽不算顶级豪宅，却也庭院宽敞，屋舍整洁，院内种着松柏和梅花，冬日里别有一番景致。驿丞派人将他们的行李送到府邸，又留下几名仆役打理日常事务，便躬身告退了。
班哲站在自己府邸的正厅里，看着墙上挂着的“护国大祭师府”匾额，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这几日，他按照肃宗的旨意，在宫中设坛祈福，每日要对着三清像念诵经文，除此之外，便无其他事务。阿彪则去了禁军大营，协助禁军训练箭术，据他回来所说，禁军的士兵大多懒散，训练时敷衍了事，将领们也只知吃喝玩乐，根本无心军务。马泽则去了太医院，回来后也是一脸愁容，说太医院的药材不仅种类稀少，还有不少是劣质品，根本无法用于治疗。
“这长安，当真是个让人憋屈的地方！”阿彪坐在厅中的椅子上，将玄铁弓放在一旁，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今日我在禁军大营，看到有个将领竟然在训练时喝酒，我上前制止，他还敢跟我顶嘴，说什么‘我乃三品将军，轮得到你一个外地来的祭师管我’？若不是我忍住了，真想一箭射穿他的酒壶！”
马泽坐在一旁，轻轻摇了摇头：“禁军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军队。如今朝堂腐败，宦官专权，官员们只知争权夺利，哪里还顾得上国家安危和百姓疾苦。我今日在太医院，看到有个老御医偷偷告诉我，太医院的好药材都被宦官们克扣，拿去变卖了，剩下的劣质药材，要么给宫里的下人用，要么就送到前线，前线的士兵们若是受了伤，用了这些劣质药材，伤口根本无法愈合，不知要枉死多少人。”
班哲皱着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知道阿彪和马泽说的都是实情，可他现在身为护国大祭师，却什么也做不了。他想向肃宗上奏，可肃宗自从那日在紫宸殿召见他们后，便再也没有召见过他，每次他派人去宫中递奏折，都被内侍以“陛下忙于政务”为由挡了回来。
“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班哲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阿彪和马泽，“马泽师兄，你在太医院多留意，看看能不能找到宦官克扣药材的证据；阿彪师兄，你在禁军大营也多观察，看看那些将领是否有其他不法之事。只要我们有了证据，就能向陛下上奏，或许能改变如今的局面。”
阿彪和马泽点了点头，他们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仆役的声音：“老爷，内侍省总管李辅国大人派人来了，说有要事求见。”
班哲三人对视一眼，心中都升起一丝警惕。李辅国在大明宫被拒绝后，这几日一直没有动静，今日突然派人来，不知又有什么图谋。
“让他进来。”班哲沉声道。
很快，一个身着青色袍服的小宦官跟着仆役走了进来，他躬身向班哲行礼：“小的见过班祭师，奉李总管之命，特来请班祭师过府一叙。李总管说，有要事与班祭师商议，还望班祭师赏光。”
班哲心中冷笑，李辅国所谓的“要事商议”，恐怕还是为了圣灵珠。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李总管有何要事？可否在此告知？若是关乎朝堂大事，我需先向陛下请示。”
小宦官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小的也不知具体是什么事，只是李总管特意吩咐，务必请班祭师亲自过府。李总管还说，此事关乎班祭师在长安的前程，班祭师最好不要推辞。”
“关乎我的前程？”班哲眼神一冷，“李总管倒是有心了。你回去告诉李总管，我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过府，若是有什么要事，改日再说吧。”
小宦官没想到班哲会拒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犹豫了片刻，又道：“班祭师，李总管说了，若是您今日不肯过府，他明日便会亲自来府上拜访。李总管身份尊贵，若是亲自前来，班祭师怕是不好怠慢吧？”
这话带着明显的威胁，班哲心中怒火中烧，却也知道不能公然与李辅国撕破脸。李辅国乃肃宗宠信的宦官，若是得罪了他，日后在长安怕是寸步难行。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随你去一趟李总管府。”
“师兄，不能去！”阿彪立刻站起身，“李辅国肯定没安好心，你若是去了，怕是会有危险！”
马泽也连忙道：“是啊，班哲，李辅国心胸狭隘，今日你拒绝了他，他说不定会在府中设下陷阱等着你。我们不能让你单独去冒险。”
班哲看着两人，心中暖暖的，他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好。但他也明白，若是今日不去，李辅国明日定会亲自来府上，到时候只会更加麻烦。他拍了拍阿彪和马泽的肩膀，语气平静：“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李辅国就算再大胆，也不敢在他自己的府中对我动手。我去去就回，你们在府中等我消息，若是我日落前还没回来，你们便去郭子仪将军府求助。”
郭子仪乃大唐名将，平定安史之乱立下了赫赫战功，为人正直，班哲在边疆时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阿彪和马泽知道班哲心意已决，再劝也无用，只能点了点头，叮嘱道：“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若是遇到危险，立刻用魂术传信给我们。”
班哲点了点头，跟着小宦官离开了府邸。李辅国的府邸位于长安城东的兴庆坊，规模宏大，门口守卫森严，府内雕梁画栋，极尽奢华，与班哲的府邸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小宦官将班哲引到正厅，厅内生着巨大的炭火盆，暖意融融，李辅国身着紫色锦袍，坐在厅中的主位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玉如意，看到班哲进来，立刻笑着站起身：“班祭师来了，快请坐！”
班哲躬身行礼：“见过李总管。不知李总管今日请我来，有何要事？”
“班祭师不必多礼，坐。”李辅国示意班哲坐下，又吩咐下人奉茶，“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几日在大明宫，咱家听闻班祭师刚到长安，还没好好游览过长安的景致，今日特意请班祭师来府中，想与班祭师喝几杯，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
班哲心中冷笑，李辅国若是真这么好心，就不会在大明宫索要圣灵珠了。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多谢李总管美意，只是我身为护国大祭师，职责在身，不敢过多饮酒，还望李总管海涵。”
李辅国脸上的笑容不变，他放下手中的玉如意，目光落在班哲胸前，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班祭师，前几日在大明宫，咱家索要圣灵珠，确实是咱家唐突了。只是咱家久闻圣灵珠乃天下奇宝，拥有无上法力，心中实在好奇。不知班祭师可否通融一下，让咱家远远看一眼，便一眼就好？”
果然，还是为了圣灵珠。班哲放下茶杯，语气坚定：“李总管，并非我不肯通融，实在是圣灵珠认主，外人若是强行观看，也会受到法力的影响，若是伤及李总管，我担待不起。还望李总管不要再提此事。”
李辅国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眼神一冷，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班祭师，咱家好言相劝，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一个外地来的祭师，在长安能站稳脚跟吗？若是没有咱家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你以为你这护国大祭师的职位能坐多久？”
班哲心中怒火中烧，却依旧保持着冷静：“李总管，我乃陛下亲封的护国大祭师，我的职位是凭我的功绩得来的，并非靠他人美言。若是李总管只是想威胁我，那我便告辞了。”
说罢，班哲起身便要离开。
“站住！”李辅国猛地一拍桌子，厅内的下人都吓得瑟瑟发抖，“班哲，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你若是不将圣灵珠交出来，就别想离开这里！”
班哲转过身，目光冷冽地看着李辅国：“李总管，你敢软禁我？你可知我乃奉旨入京的祭师，若是我今日在你府中出事，陛下定会追查到底，到时候你也难逃罪责！”
李辅国脸色变了变，他虽然权势滔天，但也知道班哲的身份不一般，若是真的软禁了他，一旦被肃宗知道，后果不堪设想。他沉默了片刻，又恢复了之前的神色，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阴狠：“班祭师，咱家今日不与你计较。但你记住，在这长安，得罪咱家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你最好好好考虑一下，若是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咱家。”
班哲不再理会李辅国，转身大步离开了李府。走出李府大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班哲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渗出了冷汗。他知道，今日与李辅国彻底撕破脸，李辅国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日子，他必须更加小心。
回到自己的府邸，阿彪和马泽立刻围了上来，焦急地问道：“怎么样？李辅国没对你怎么样吧？”
班哲摇了摇头，将今日在李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两人。
“这个李辅国，实在是太嚣张了！”阿彪气得一拍桌子，“竟然敢威胁你，还想软禁你！不行，我必须去陛下那里告他一状！”
“不可。”马泽连忙拉住阿彪，“李辅国乃陛下宠信的宦官，陛下若是不信我们的话，反而会责怪我们诬陷大臣。更何况，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就算去告他，也无济于事。”
班哲点了点头，他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马泽师兄说得对，我们现在没有证据，不能轻举妄动。李辅国今日虽然没有对我动手，但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阿彪师兄，你从今日起，加强府邸的守卫，防止有人暗中偷袭；马泽师兄，你在太医院也要多加小心，避免被李辅国的人暗算。”
“放心吧，师兄！”阿彪立刻道，“我会让我的箭术祭师们日夜守在府邸周围，只要有可疑之人靠近，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马泽也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我会立刻传信给你们。”
班哲看着两人，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加艰难，但只要他们三人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度过难关。夜色渐深，班哲站在庭院中，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暗暗发誓，无论李辅国如何刁难，他都要保护好圣灵珠，保护好白马祭师团的兄弟，绝不让李辅国的阴谋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