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归墟海回来的路上,雪狐总爱窝在少年的背包里,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时不时探出鼻尖嗅嗅路边的花草。少年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雪球”,每天早上都要采最新鲜的野果喂它,晚上则把自己的披风分一半给它当窝。
“你看它多懒,”苏晚看着雪球蜷成一团的样子,忍不住笑,“走了三天,它就没下来自己走两步。”
少年连忙替雪球辩解:“它腿还没好利索呢!再说了,它可是我们的功臣,要不是它找到月下白的种子,守林人爷爷还不一定把通感符给我们呢。”
云姑在一旁听着,手里正编着草绳,闻言抬头笑道:“这小家伙是机灵,不过啊,它赖着不走,怕是认准了你这个靠山。”
说话间,前方出现了一片青砖灰瓦的村落,炊烟袅袅,鸡鸣犬吠声远远传来。村口的老槐树下坐着几个纳鞋底的妇人,看见他们走来,纷纷抬起头打招呼。
“是守界者大人吧?”一个穿蓝布衫的妇人站起身,脸上堆着笑,“村长说你们要路过,让我们在这儿等着呢,快到家里歇歇脚。”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不是什么大人,就是路过的。”
“可别谦虚,”妇人不由分说地接过他们的行囊,“前阵子山里的偷猎者被抓,多亏了你们报信,不然我们村的鸡啊鸭啊,指不定都要被偷光了。”
跟着妇人往村里走,脚下的土路被踩得结实,两旁的菜园里种着绿油油的青菜,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开得热热闹闹。苏晚看着这生机勃勃的景象,忽然觉得比归墟海的壮阔、回音谷的神秘更让人安心——这才是他们拼尽全力守护的东西,是人间最朴素的烟火气。
村长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家里摆着个老旧的八仙桌,桌上早已摆满了饭菜:炒青菜、炖土鸡、蒸南瓜,还有一碗撒着葱花的鸡蛋羹,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快坐下吃,”村长热情地招呼,“都是自家种的、养的,没什么好东西,却管饱。”
雪球从背包里探出头,对着桌上的鸡肉“吱吱”叫了两声。少年连忙夹了块不带骨头的鸡肉,吹凉了递到它嘴边,引得众人都笑起来。
“这小狐狸真通人性,”村长啧啧称奇,“我活了六十年,还是头回见这么乖巧的野狐狸。”
饭桌上,村长说起村里的事:谁家的孩子要去镇上上学了,谁家的新屋快盖好了,谁家的母猪下了崽……絮絮叨叨,却满是生活的热气。苏晚听着,忽然想起回音谷里那些守界者的低语——他们拼死守护的,不就是这些家长里短、平安顺遂吗?
吃完饭,妇人端来茶水,闲聊间说起村后的山涧最近总发出奇怪的响声,夜里还有绿光闪烁,吓得孩子们都不敢靠近。
“我们也去看过,”村长叹了口气,“却啥也没找着,只看到涧边的石头上有不少奇怪的抓痕,像是被什么大家伙挠过。”
苏晚和云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少年立刻握紧了承影剑:“村长,我们去看看!说不定是没被封印的影蚀余孽!”
村后的山涧在一片密林深处,水流湍急,撞击着岩石发出“哗哗”的声响。越往里走,空气越潮湿,通感符在苏晚眉心微微发烫,耳边传来一阵微弱的呜咽,像是某种生物在痛苦地呻吟。
“在那边!”雪球突然从背包里跳出来,朝着一块巨大的岩石跑去,对着石缝“吱吱”叫。
苏晚走过去,用断刀撬开石缝,里面的景象让她愣住了——是一只受伤的穿山甲,背上的鳞片脱落了好几块,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正蜷缩在石缝里瑟瑟发抖,眼睛里满是恐惧。
“原来是它。”云姑松了口气,“看样子是误闯了什么地方,被野兽伤了。”
少年小心翼翼地将穿山甲抱出来,它起初还挣扎了两下,后来大概是感觉到善意,渐渐安静下来,用小脑袋蹭了蹭少年的手心。
“它说有坏人在山里埋了铁夹子,”苏晚通过通感符听懂了穿山甲的心声,“它的同伴就是被夹子夹伤的,它是来寻同伴的。”
三人顺着穿山甲指引的方向往前走,果然在一片灌木丛里发现了十几个生锈的铁夹子,有些上面还沾着血迹和碎毛。
“是偷猎者留下的!”少年气得脸都红了,“这些人太可恶了,连穿山甲都不放过!”
他们合力将所有铁夹子都撬了出来,扔进旁边的深潭里。穿山甲看着铁夹子沉入水底,对着他们连连点头,像是在道谢。
“我们送它回家吧。”苏晚提议,“它的同伴还在等着呢。”
跟着穿山甲往山涧深处走,在一个隐蔽的洞穴里,果然看到了另一只受伤的穿山甲,正躺在干草上,后腿被夹伤的地方已经化脓。少年连忙从背包里取出伤药,小心翼翼地给它包扎。
两只穿山甲依偎在一起,发出亲昵的叫声。苏晚听见它们在说:“谢谢你们,这里很安全。”
离开山涧时,夕阳正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雪球趴在少年的肩头,两只前爪抱着颗野果,吃得津津有味。
“原来守护不只是对抗影蚀,”少年忽然感慨道,“还要管这些偷猎者留下的夹子,还要帮穿山甲找同伴。”
云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可不是嘛。大的灾祸要挡,小的委屈也要护。就像你爷爷护着村里的孩子,王婶留着那盏灯,都是守护啊。”
苏晚想起村长家桌上的鸡蛋羹,想起妇人纳鞋底时的专注,想起山涧里潺潺的流水声。这些看似无关的碎片,其实都被一根无形的线串在一起——那就是对“好好生活”的期盼,是守界者最该守护的东西。
回到村里,村长非要留他们住一晚,说明天让孩子们送他们出村。夜里,苏晚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守界令在掌心微微发烫。她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来不是把令牌从一个人手里传到另一个人手里,是把“守护”这两个字,种进更多人的心里。
就像这个村子里的人,他们或许不懂什么是影蚀,什么是界门,却会在看到陌生人时递上一碗热饭,会在发现异常时互相提醒,会在孩子们心里种下“要爱护山里的生灵”的念头。
第二天清晨,孩子们果然来送他们,手里捧着用树叶包好的野果,还有画着雪球和穿山甲的图画。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拉着苏晚的衣角,仰着小脸问:“姐姐,你们还会回来吗?”
苏晚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会的,等山里的花开了,我们就回来。”
走出村子很远,还能看见孩子们在村口挥手。少年回头望了望,笑着说:“等我们下次来,说不定穿山甲的伤都好了,还能看到它们的小宝宝呢。”
云姑望着前方的路,轻声道:“下一站是清溪镇,听说那里的老木匠藏着本《守界图谱》,上面记载着历代守界者的法器图谱,或许能帮我们修复承影剑的缺口。”
少年立刻挺直了腰板:“太好了!我的剑就能更锋利了!”
苏晚看着他雀跃的样子,又看了看趴在他肩头打盹的雪球,忽然觉得脚步格外轻快。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带着青草和泥土的香气,远处传来鸡鸣声,像在为他们送行。
这条路还很长,但只要身边有同伴,有需要守护的人间烟火,就永远不会觉得疲惫。因为守护本身,就是最温暖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