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意了,以他一人之力对上幕后黑手,本来无异于螳臂挡车。
而且顾公子也给了他希望。
他此次春闱若能高中,他就让老师举荐进大理寺,以定国公府公子的身份,大的作用不敢说,探查三年前旧案定会顺利很多。
就为他这一句,纪钊愿为他当牛做马,顾家重久公子,将是他一生为之追随的人。
半个月了,腹部的伤势好了一大半,纪钊闲不住,主动请缨替顾重久做事。
顾重久等的就是他的心甘情愿。
国公府贵公子,也没有杀人放火的事要干,就让他这两天没事去盯着东大街的‘锦华庄’,说若看到奇怪的事就回来告诉他。
纪钊曾经也是贵公子,对闲得蛋疼又玩得花的贵公子生活了解的很多。
虽对重久公子不盯别家小娘子小郎君,也不盯哪家戏班子尼姑庵,却盯一家布庄有点不明白,但城墙厚的滤镜,让他对顾重久的安排笃信不疑。
而且,终此一生,纪钊对顾重久的滤镜也没碎过,对他一切决定都维护到底,矢志不渝。
连续三天,纪钊都在锦华庄附近出没,也就今天发生的事值得回来和公子说道说道。
纪钊坐到顾重久对面的椅子上,端起顾重久给他倒好的茶喝了一杯,然后把锦华庄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最后道:“那个小娘子不晓得是谁家的,力气极大,却不像是练家子,我离得远,没看清她拿个什么给那两个武侯看,不过看过之后他们一脸震惊的样子,又不像恭敬,有点古怪。”
“是古怪。”
顾重久沉吟,燕京城小娘子无数,身份贵重者不少,会武力气大者也有,但身份高又力气大却不会武的,他一时竟对不上。
见他沉思,纪钊又详细描述了一下,“衣服料子不差,但也不是特别好,个头不高,戴的两朵蓝色珠花,也不贵重,模样长得很好看,特别那双眼睛,怎么说呢,亮晶晶水灵灵的,像我娘养的那只小山雀,看着就像山里的溪水那样干净。”
纪钊提到母亲,不由沉默。
而顾重久,却冷不丁想起昨天在桃菲园看见宁二那一眼。
宁函萩,那贱\/人就长了一双与众不同的山雀眼。
不不不,不会是她,顾重久下意识从心底里否认这个可能。
他现在一丁点都不想记起这女人的任何细节,立即转移话题,“这个人以后还会出现的,那徐府的嬷嬷有没有特别的地方?”
前世的这个时候,‘锦华庄’掌柜突发狂病,众目睽睽之下砍杀了两名武侯卫,之后暴毙,随后,东家也从严国公府换成了徐国公府。
严小公爷严烨因此受到牵连,然后又御前失仪,被圣人厌弃,丢了羽林卫郎将一职,严国公府本就子嗣凋零至此没落。
定国公府被灭之后,严烨想必也没落好下场。
因为,严烨是他顾重久的至交好友,更是个嫉恶如仇心直口快之人。
重生回来,他能想起来的很多,想做的更多,能做的却很少,更不敢把那些事向任何人吐露丝毫。
他如同暗夜里的蝙蝠,只能依靠外界的声音捕捉几只大小不一的虫子维生。
明天就是春闱,最近他是没有功夫关注别的事了,先按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走下去吧。
三月十八。
大燕朝三年一度的春闱开启。
顾重久前世经历过一次,这次并不准备一鸣惊人,胸有成竹自然心态放得很平和,只要进入二甲,顺利进入大理寺即可。
今年春闱之后,因众臣联名上奏请圣人早立太子,圣人未应,却为安抚众臣允许几位皇子进入各部历练。
七皇子陈恪,与他未来继承帝位一样出人意料,他让所有人意外的选择就是大理寺。
大理寺,主审朝中百官犯罪及都城徒刑以上大案,复审地方州府移送死刑案的地方,凡有心那个位置的皇子都不会选择此地发展人脉。
是七皇子独具慧眼,大理寺有不出世的奇才暗暗辅佐他?
还是只想借大理寺躲过夺嫡之争,反而最后他意外得利?
再或许,陈恪就是天选之子,什么都不用做,反正最后都会是他?
顾重久想了很多种可能,大理寺里所有人,他都挨个查了一遍,没有一种理由是能站住脚的。
所以,进入大理寺,从有意无意接触陈恪开始,慢慢了解陈恪所好,最后——嗯,超越陈恪是不可能的,但绝对是进可攻退可守。
进一步,陈恪与上世一样继位,定国公府安然无恙的情况下,文有他顾重久,武有大哥顾希岭,还能继续安享荣华几十年。
退一步,陈恪与他做同僚数年,他就是个只专注律法公正准确,对分析判断刑案真凶有特别爱好的文弱书生罢了。
“年哥儿,东西可都带齐了?炭火也带上了?热锅呢?啊,羊皮小褥子呢?思画,快把小褥子找出来。”
顾重久表现的很平淡,袁氏却紧张起来,想起一样叮嘱一下,这两天什么都顾不上,反反复复确认儿子要进考场需要的物品。
袁氏前些天因为顾重久被定亲之事一直郁郁,定国公顾戬回府缓和了很多,这几天把重心转到儿子要春闱的事上,反倒看开了些。
已经发生了的事,她焦虑也改变不了什么,凡事都没有儿子春闱重要。
顾戬回府,见流落在外二十年的长子与嫡子相处融洽,既意外又欣慰。
才一年没见,重久内敛了很多,以前形于外那种恃才傲物的书生意气不见了,稳重且内敛,那双眼睛也有了故事感,似乎他刚经历了不为人知的大起大落。
顾戬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虽戍守西北,家里也时常挂念,这一年发生最大的事,就是被安宁伯的女儿赖上定了亲。
定亲罢了,这点小事不足以打击到他,只能说优秀的人成长起来也很快。
光袁氏学给他听的那番话,就让他很是感慨,两个儿子都是出类拔萃的,顾家,有他们兄弟两个在,他能放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