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久公子自诩两世经历,旁的不说,涵养是一等一无人可及的。
可连续两次被眼前这个宁二丫口出污言给创飞,火气直冲天灵盖。
也想不起眼前这个宁二丫超绝的武力值,板起脸喝斥。
“是谁教你说这些污言秽语的?!你一个闺阁小娘子,怎可把这些,这些肮脏话挂在嘴边?你能不能学点好?闺学夫子就是这么教你的?我若再听到你说什么睡、阔,这种污秽之词,别怪我,不去替你赢那劳什子第一的奖励!”
急了半天,顾重久突地发现自己能威胁眼前这个小娘子的,竟然除了不去参加明天的比赛,只剩下亲事了。
可不知为何,他都气得要冒烟了,脱口而出的威胁,竟不是用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亲事。
宁小啾被他这一通怒斥喷得有点懵。
他这是咋了?
他急赤白脸吼啥呢这是?
咔吧咔吧大眼睛,随手捞起案上的帕子,作势要给顾重久擦汗,嘴里嘀嘀咕咕,“老团长说得比这个还直接,我也没说啥,谁还不睡觉……”
“还说!你刚才说谁?老什么?”顾重久没好气从她手里抢过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真是,这才四月初,晚上还凉嗖着,他这是被这死丫头气出的汗。
她声音太低,他被她气得耳鸣,没听清她嘟囔的是谁的名字,放下帕子,又追问一遍,“老什么?”
若被他知道是谁这么丧心病狂教坏她,他定要让此人吃不了兜着走。
宁小啾傻笑一声,叽里咕噜摇头,“没说,没说,行吧,往后我不说和谁睡就是了。”
老团长估摸着还在和丧尸战斗中,不知隔这么远被惦记会不会打喷嚏,万一影响团长发挥就不好啦。
“不,许,说,睡,这,个,字,”顾重久一字一顿地强调,再加一句,“否则,不许你再踏入我院子一步。”
别管这句话有多奇怪,反正对宁小啾好使就行。
果然,一听不许进院子,宁小啾立马老实了,捣蒜一样点头。
“行叭行叭,我知道啦,再不说了,那我走了啊,明天别忘了哦,罗明钰在香满楼定了三楼的房间,到时你去找我。”
宁小啾目的达到,叮嘱一句,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你,家里,你父亲和兄长,他们有没有发觉你,模样变了?”
顾重久盯着她的眼睛,终是问了出来。
越是打量,越会发觉她与宁函萩的不同。
他敢说,若是一年,不,两个月没见到宁函萩的人,只要肯仔细打量,就很容易发现两人之间的不同。
不是说五官的变化,单从眼神,就能看出截然不同。
一个看似精明却像是蒙着一层阴翳,一个清澈见底却又野性十足。
同样是想扑倒他,一个猥琐里带着看不清的疯狂,一个是火热里带着期待的克制。
只要心里起疑,除了眼神,她说话的语气,走路的姿势,日常动作等,几乎全是破绽。
若说没人怀疑,那只有一个答案,有些人装瞎。
宁小啾习惯性地踮起脚,啧,她身边的男子长得都太过挺拔,她不踮脚够不到脑袋。
出其不意挼到了顾重久的头顶,嗯,果然发质很软。
不等他发飙,她立即收回爪子,迈步而出,嘴里道:“女大十八变,老,本姑娘一天七十二变。”
说完就朝院子外跑了,妈耶,差点‘老娘’就出来了。
“……”算你跑得快。
回到案几前,看着空空的面碗,空空的菜碟,顾重久愣愣地坐了好一会儿。
抛开罗承志与云阳公主给她姐戴绿帽这令人拍案惊奇之事外,他竟然与‘宁函萩’心平气和吃了一顿夜宵,不但同意了帮她参加比赛,他还以此威胁她不许胡言乱语。
还有,顾重久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颊。
随即又烫手一样急忙放下。
特娘的,他这是疯了不成?
宁小啾一边朝家轻快地奔跑,一边幻想着香满楼免费一个月的伙食,表情就一个词,美滋滋。
心情美好,就想上蹿下跳。
已近三更时分,除了偶有通宵达旦的贵人府上还烛火高照外,巷道里是安静无声。
仗着自己跳得高,宁小啾朝着一家府邸墙头跃了上去。
果然还是站得高心情更美妙,大眼睛滴溜溜找到下一个落脚地,人若落叶,踏墙无声。
就这么滴,宁小啾鸟一般自由自在,在宗室权贵云集的兴政坊、永兴坊、安兴道一阵乱窜。
眼瞅着就到鼓楼了,鼓楼后面就是她家所在槐花巷。
冷不丁,一股热气裹着一股子奇异的香气,在鼻子底下滑了过去。
嗯?
一个紧急刹车,宁小啾双足缓缓交退着回到刚刚经过的屋顶。
这里是安兴道吉祥胡同,距离四大国公府所在兴政坊约摸三里地的样子。
脚下是黑灰屋瓦,缝隙里稀稀落落的杂草,夹杂着积年落叶。
看着就是常年无人修缮维护,不像是刚才经过的那些府邸的屋顶,连屋瓦都富丽堂皇的。
空气中已经闻不到香味。
但她坚信自己的嗅觉,定神打量周围,果然在三尺外看见一处破洞,隐约透出昏暗的光线。
悄悄走了过去,扒拉开破洞旁边一小块碎瓦,指尖大的小洞变成了鹅蛋大的洞,凑过去正好能清楚看见下面的情形。
也能闻到屋里热气腾腾还很新鲜的香味。
看清下面屋子的摆设,宁小啾下意识紧紧闭上嘴巴。
她怕一个感动,眼泪从嘴角流下去,万一滴到下面人的脑袋上就完犊子了。
屋子不算大,与屋瓦的破烂成强烈对比,就一个词可以形容,金碧辉煌。
当中一张长条大木头桌子,上面摆满各种颜色大小不一数十个瓶子。
桌子下有燃着火的炭盆,炭盆上架着一套铁制的器皿,长长短短的管子连接着桌上两个瓷罐。
其中一个瓷罐里装着看不清颜色的水,正咕咚咕咚冒着热气,香味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长条桌前一张带软垫的凳子,左侧墙边一张宽大的床榻,榻前一张屏风。
右侧墙边一张案几,案上文房四宝、腕枕、镇纸、数枚印章,案前也是一张圆凳。
这几样摆设看似简单,可每一件上都雕刻了花朵。
让宁小啾流口水的,正是这些花朵的形状,竟全部用黄金嵌进去的。
就连那个炭盆的底座,不靠近火的地方都是金边给镶的小花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