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在山谷中取得的战术胜利,如同一次成功的局部止血,暂时遏制了龙眠商会明目张胆的渗透与破坏。
但领地内部那无声的精神侵蚀,以及永冻深渊方向传来的、日益清晰的不安悸动,都清晰地表明,危机的根源远未触及。被动应对,只会让霜寒领在慢性中毒与突然爆发的危机间疲于奔命。
艾薇深知,必须主动出击,而出击的关键,在于两大核心问题:能源与封印。
全面加速的工业化,对能源的渴求达到了惊人的程度。高炉、锻炉、蒸汽机、铁路……每一台设备都是一头吞噬燃料的巨兽。尽管矿工们日夜不停地挖掘,领地周边的煤矿资源依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开采深度增加,难度和危险性急剧上升。木材资源更是濒临枯竭,过度砍伐已开始引发小范围的水土流失。
“按照目前的消耗速度,我们的煤炭储备最多只能支撑四个月,这还不包括计划中新建的蒸汽工厂和扩大铁路网的需求。”老马洛在资源会议上汇报时,眉头紧锁,声音沉重。能源瓶颈,成为了悬在霜寒领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与此同时,卡尔对“实验二号”机车的测试也进入了关键阶段。更大的锅炉和气缸意味着数倍于“实验一号”的燃料消耗。一次满载牵引测试,几乎耗尽了工棚区域三天的煤炭配给。
“功率是上来了,但这胃口……太大了。”卡尔看着仪表上缓慢爬升的压力指针,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深深的忧虑,“如果没有稳定且充足的能源供应,我们的所有发展计划都是空中楼阁。”
能源危机迫在眉睫。
就在这困境中,艾薇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座被遗忘的“北地之眼”前哨站。系统曾提及的主要能源是“地脉核心”,虽然连接中断,但这无疑指代着某种强大的、源自星球本身的地热能源。
“阿拉斯托尔阁下,”艾薇找到了正在协助研究污染样本的老守护者,“北风神殿的古老记载中,是否有关于‘地脉’、‘地火’或者强大能量节点位置的描述?”
阿拉斯托尔从一堆散发着微弱不详气息的样本中抬起头,沉思了片刻:“古老的传说中,确实提及大地深处流淌着生命的能量之河,谓之‘地脉’。北境严寒,地脉大多沉寂深藏,但……并非没有例外。”他走到一张古老的、由兽皮绘制的北境粗略地图前,手指点向永冻深渊西侧一片连绵的火山群,“这里,被称为‘炉渣山脉’,传说在很久以前曾是地火喷涌之地,虽然早已沉寂,但或许……仍有微弱的地脉能量残留。”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但那里环境极端,遍布着危险的喷气孔和不稳定的岩层,而且……距离永冻深渊太近了。”
危险,但存在可能。艾薇立刻意识到,探索炉渣山脉,寻找并尝试重新连接地脉能源,可能是解决能源危机的唯一途径。这同样意味着,要将力量投送到更靠近龙眠商会核心区域的地方。
另一方面,对封印状态的研究也取得了令人不安的进展。阿拉斯托尔和铃兰通过对枯萎区土壤、变异生物组织以及领内精神受影响者的持续研究,确认了“低语”污染的扩散速度在加快,其强度也在缓慢提升。
“这绝非自然松动,”阿拉斯托尔语气肯定,“是龙眠商会在深渊下的活动,加剧了封印的脆弱。他们像是在用某种力量不断撞击、腐蚀那扇‘门’。”他带来了北风神殿秘藏的一件圣物——一块巴掌大小、晶莹剔透、中心封存着一小簇永恒跳动着微光的冰晶。“这是‘冰魄’,能敏锐地感应到深渊气息的变化。”
当阿拉斯托尔手持冰魄靠近永冻深渊方向时,冰魄中心的光芒会明显变得急促、闪烁,甚至边缘会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红。这直观地证明了深渊下的异动正在加剧。
而关于如何加固乃至关闭封印,线索依然指向“守望者遗迹”和“点燃守望之火”。艾薇反复研究着信标令牌和那枚猎人带来的晶体,试图从中找到更多信息。
一次偶然的尝试中,当艾薇将自身那源于异世界的、高度理性的精神意志集中,并通过信标令牌与遗迹核心那簇微弱的火焰建立连接时,她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遥远方向的“回响”。
那回响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方位感,一种共鸣。除了已知的“北地之眼”,她隐约感知到了另外两个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点”的存在。一个位于遥远的、被标记为“无尽之海”的方向,另一个,则似乎就在……炉渣山脉的深处!
“其他的守望者遗迹?!”艾薇心中剧震。如果每个遗迹都拥有一簇“守望之火”,那么集齐它们,是否就是点燃全部火焰、关闭封印的关键?而炉渣山脉的那个遗迹,恰好与可能存在的地脉能源位置重叠!
能源与封印,两个迫在眉睫的核心问题,其解决路径,竟然诡异地交汇在了同一个危险区域——炉渣山脉,那片靠近永冻深渊、环境恶劣、且必然被龙眠商会严密监视的地带。
领主大帐内,气氛凝重。艾薇将她的发现和分析全盘托出。
“我们必须派人去炉渣山脉。”艾薇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目标有两个:第一,寻找并尝试连接地脉能源,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第二,找到可能存在的那处守望者遗迹,获取其中的‘火种’。”
“这太冒险了!”老马洛第一个反对,“那里是龙眠商会的眼皮底下!我们刚刚重创了他们一次,他们必然提高了警惕!派出去的人,很可能是有去无回!”
“我知道风险。”艾薇平静地看着他,“但留在原地,我们同样是在等死。能源耗尽,发展停滞,领地内部的精神侵蚀加剧,等到深渊之门真正洞开,我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她环视众人:“主动出击,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地脉能源可以让我们突破瓶颈,新的‘火种’可能是关闭封印的关键。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去。”雷恩站起身,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护卫队可以抽调最精锐的小队。”
“岩缝之民的战士,熟悉山石,不怕艰险。”石爪也沉声说道,表明了他的态度。
卡尔张了张嘴,他深知这次行动对技术的重要性,但他也明白,自己和技术人员并非战斗的最佳人选。
“不,这次行动,需要更小的规模,更高的隐蔽性。”艾薇否定了大规模派遣的提议,“一支精干的探索队,人数不能多,目标要小。雷恩,你需要坐镇领地,应对可能的报复和内部安全。石爪,你的族人需要守护我们的家园。”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阿拉斯托尔和……她自己身上。
“我对守望者系统最了解,能感应火种,必须去。阿拉斯托尔阁下,您熟悉古老的知识,能辨认遗迹和地脉迹象,也需要您同行。”
她看向雷恩:“另外,我需要你挑选四名最顶尖的战士,两名最擅长山地行动的岩缝之民猎手,再加上铃兰——我们需要她的医术和对污染的了解。”
一支由十一人组成的、肩负着拯救领地乃至世界使命的精英探索队,雏形初定。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将领袖和关键的技术、知识核心派往最危险的前线,一旦失败,霜寒领将失去大脑和灵魂。
但没有其他选择。
在能源危机和封印松动的双重绞索下,霜寒领必须进行一场豪赌。赌注是他们的未来,而筹码,是这十一个人的生命与智慧。
炉渣山脉的阴影,如同巨兽的口吻,等待着吞噬一切。而艾薇,将亲自带领这支队伍,走向那充满未知与危险的熔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