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的震动停了，红光熄灭，只有应急灯在闪。程知遥站在六面体装置前，三块能量模块已经插进凹槽，咔哒作响。她没动，手指还搭在最后一块模块边缘。
左臂的光纹还在跳，像心跳一样一下一下往皮肤里钻。她低头看了眼，那条细线从手背爬到小臂，微微发烫，但不疼。
“仓仔？”她低声问。
没回应。
视界角落突然跳出一行小字：【数据读取中，请勿触碰投影面】
她松了口气，“至少你还活着。”
头顶的星空没变，星星排成环形，中心黑洞般的漩涡一动不动。这不是外面的天，也不是自然形成的图案。她后退半步，背靠装置蹲下，手指快速扫过模块接缝。
姜明川的视频还在脑子里回放：“别拼模块。”
可现在撤不了。
她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边框，借反光去看装置表面。金属冷冰冰的，倒映出她的脸——头发乱了，镜片上有道划痕，嘴唇干得起皮。
就在她抬手要戴回眼镜时，眼角扫到一个细节。
每个缺角的轮廓，都和火种容器的形状对得上。
她愣了一下，立刻从内衬口袋掏出试管。蓝光微闪，容器表面有细微刻痕，像是某种编码。
“试试看。”她说着，把容器轻轻按向其中一个空位。
接触瞬间，蓝光炸开。
整个六面体开始旋转，悬浮升空，投射出一幅立体星图。线条清晰，结构精密，中央是观星庭的标志——一只被星环包围的眼睛。
边缘几十个红点闪烁，代表已知据点或任务坐标。但她一眼就注意到，有一处被反复圈注放大，频率高得异常。
“这地方……没见过。”她盯着那个坐标，心里发紧。
星图运行时，耳朵里忽然响起一段声音。极光祷词？不对，混着机械低语，断断续续，听不清内容。她咬了下舌尖，疼痛让她清醒。
“要是这时候你再唱《孤勇者》我就把你格式化。”她对着空气说。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警告！检测到量子级记忆模拟波，建议立即终止投影！”
“你总算回来了。”她松了口气，“查一下那个被标记的坐标，是不是我们的任务目标？”
【无法查询】
【该区域未录入任何时空档案】
“不可能。”她皱眉，“没有任务会无缘无故被标记这么多次。”
她正要拔出火种容器，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很轻，踩在金属地板上的节奏稳定，不像异形那种拖沓或跳跃的步伐。
她没回头，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骨杖。
影子映在星图上，拉得很长。
然后一个人走了出来。
怀里抱着一台老旧的量子通讯器，衣服破了几处，脸上有擦伤，右眼是机械义眼，泛着紫光。
姜明川。
他站在星图边缘，身影和投影重叠，仿佛是从数据流里走出来的。
“你来得比我预计晚了七分钟。”他说，声音带着延迟回响，“但他们没算到你会用火种容器做密钥。”
程知遥没动，骨杖握得更紧。
“你说‘他们’，是指观星庭？”她问。
姜明川点头：“hc-7只是诱饵编号，真正的控制节点在这艘船的核心数据库里。你拼合模块的时候，就已经触发了他们的监控协议。”
“所以你现在出现，是来切断信号？”她冷笑，“还是来回收失败品？”
“我是来帮你清权限的。”他往前一步，“如果你现在拔出模块，系统会判定你为入侵者，整艘船的数据防火墙会启动，到时候谁都出不去。”
她盯着他。
他的动作、语气、神态，全都和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可她记得，上次见他时，他左手小指有一道新划伤，现在却没有。
而且……
他的影子，没落在星图上。
星图明明照亮了地面，所有物体都有投影，唯独他脚下一片空白。
“那你为什么不敢站进光里？”她慢慢站起来，骨杖横在身前。
姜明川顿了一下，“你在怀疑我？”
“我只是觉得奇怪。”她说，“你说我晚了七分钟，可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出发的？你又不是一直在这儿等我。”
“我知道很多事。”他抬起手，指向六面体底部，“真正的数据库入口在下面，需要双重认证才能打开。我可以带你进去，但必须现在行动。”
他迈步向前。
就在他脚踩上一块颜色略深的金属板时，那块地板突然塌陷。
紫雾喷涌而出，速度快得来不及反应。
他猛地后退，但小腿已经被缠住。雾气迅速凝结，变成半透明的触须，往他裤管里钻。
“小心！”他嘶声道，“这是——”
后面的话被一阵杂音吞没。
程知遥没冲上去救，反而往后退了一步，骨杖尖端对准他方向。
紫雾越来越多，带着淡淡甜腥味。她闻到了，这是精神污染源的前兆，能让人产生幻觉，甚至自残。
但她没中毒迹象。
因为她早就在防晒霜里加了抗污染剂，涂过全身。
“你不是姜明川。”她说。
对面的男人没回答，只是盯着她，眼神变了。原本锐利的光变得浑浊，像是信号不良的画面。
紫雾继续蔓延，爬上他的腰，逼近胸口。
他张嘴，发出的声音却不再是人声——
“识别码hc-7……协议更新……清除异常变量……”
机械合成音。
程知遥终于确定了。
这是个伪装程序，用姜明川的形象和记忆片段构建的陷阱。可能是观星庭布的，也可能是星舰本身在测试入侵者的反应。
她没动，看着那团紫雾把“姜明川”完全包裹。
几秒后，人形消失，只剩一团漂浮的雾气，在空中扭曲变形，像在重组数据。
她右手护住火种容器，左手紧握骨杖。
星图还在转，那个被反复标记的坐标依然亮着。
左臂的光纹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发现那条细线的颜色变了，从银白转成了淡蓝，和星图的色调一致。
“等等……”她喃喃，“你是在同步？”
还没说完，紫雾猛然朝她扑来。
她侧身躲开，骨杖横扫，打散一部分雾气。但速度太快，第二波直接撞上她的左臂。
没有灼烧感，也没有麻痹。
相反，一股信息流顺着皮肤窜进大脑。
画面闪现——
一间实验室，墙上挂着“拾光计划”标牌。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婴儿，镜头拉近，那是她自己。
母亲的脸模糊不清，但胸前挂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星空吊坠。
文件标题闪过：【实验体01号：基因稳定性达标，具备跨维度锚定能力】
然后一切中断。
她踉跄后退，靠住六面体装置才稳住身体。
紫雾退回原地，重新凝聚成人形轮廓，但这次不再是姜明川。
而是一个模糊的剪影，穿着类似观星庭长官的长袍。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声音低沉，“删除记录，否则启动清除协议。”
程知遥喘着气，嘴角却扬了一下。
“原来你们怕的不是我破坏系统。”她说，“是怕我记起自己是谁。”
她抬起左手，让光纹正对星图。
蓝光与投影产生共振，整个星图突然抖动。
那个被标记的坐标，瞬间放大百倍。
与此同时，舱壁传来轻微震动。
一道隐藏门缓缓开启，露出后面的控制台。屏幕上，一行字自动浮现：
【欢迎回来，程知遥。
身份验证通过：母体基因匹配度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