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球体的嗡鸣声越来越尖锐，频谱仪屏幕上的波形图疯狂跳动，红色警报闪得程知遥眼睛发酸。她盯着数据流，手指在记录键上悬着，没敢松开。
巫木还站在原地，树皮杖插在种子堆里，半埋的蓝光微微晃动。他的手臂已经爬满了裂纹，木质化的部分一直延伸到脖颈，皮肤干裂，像枯树皮一样一片片翘起。
他忽然动了。
右手猛地握住树皮杖的柄，用力一拔。
泥土翻飞，种子洒了一地。
下一秒，他反手将树皮杖狠狠刺进自己的胸口。
没有惨叫。
鲜血顺着杖身流下来，滴进焦黑的土壤，渗向那半埋的圣花种子。程知遥瞳孔一缩，整个人僵住。她想冲过去，脚却像钉在地上。
“你——”
话没说完，地面猛地震了一下。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整片雨林开始摇晃，远处的古树一根接一根从土里拔出来，根系像触手一样在空中舞动，然后重重砸下，围成一圈巨大的环形屏障。藤蔓疯长，树干扭曲拼接，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把毒雾挡在外面。
巫木的身体开始变透明，皮肤底下有绿色的光在流动。
他抬头看程知遥，声音断断续续：“以……树人血脉为引……快取核心毒源。”
程知遥脑子嗡的一声。
她没时间问为什么，也没空难过。任务链不能断，证据必须拿到。她一把收起频谱仪，从仓库里掏出激光切割器和生物采样盒。
仓仔突然冒出来，耳朵发黑，屏幕狂闪：【警告！检测到宿主即将进行高危操作，建议三思！】
“闭嘴。”她直接把它塞回仓库。
她冲向那棵最大的古树，也就是屏障的核心。树干表面布满裂痕，黑紫色的液体正从年轮缝里渗出来，散发出腐臭味。她举起激光切割器，对准树心位置，按下开关。
刀刃切入的瞬间，整棵树剧烈抽搐，纤维收缩，像是活物在反抗。黑血喷了她一脸，又腥又烫。她咬牙继续挖，手套被腐蚀出几个洞，指尖火辣辣地疼。
再往深处，触感变了。
不是木头，是金属。
她用镊子拨开腐烂的组织，一块半圆形的令牌露了出来，表面刻着观星庭的徽记，还有编号：x-7-9。
她把它抠出来，刚放进采样盒，整棵树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屏障的光芒开始减弱，枝叶变得灰暗。
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巫木的虚影浮在空中，身体几乎完全透明。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然后，一句话断断续续传进她脑子里：
“带着希望……活下去……”
话音落，绿光一闪，他的身影碎成无数光点，飘向天空。其中一缕钻进程知遥脖子上的星空吊坠，吊坠轻轻震了一下。
程知遥单膝跪地，喘着气。汗水混着血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她左手死死攥着采样盒，右手撑在地上，指节发白。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那道正在崩塌的屏障。
毒雾已经开始渗透进来，边缘的树叶迅速枯黄、碳化。
仓仔又冒出来，屏幕显示：【生命维持系统崩溃倒计时：一小时四十九分！建议立即撤离！】
她没动。
她把采样盒塞进仓库，摸出眼镜，镜片上有血渍和划痕。她用袖子擦了擦，重新戴上。视野清楚了。
“启动紧急备份协议。”她低声说，“所有数据加密上传。”
【收到。正在执行。】
她扶着树干站起来，腿有点软，但还能走。
抬头看天，乌云压得很低，闪电在云层里游走。
她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净化毒源，检测基因污染，找出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她往前走了一步。
脚下的土地还在震动，裂缝越来越多。
她没回头。
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一棵屏障树轰然倒下，砸出烟尘。
她停下，从背包侧袋抽出一张折叠的纸条。是赵清雪留下的，上面写着一组坐标和一句话：“别信坐标。”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然后把它折好，塞进夹层。
手伸进仓库，摸到冰晶碎片。它还在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握紧它，继续往前走。
空气里的毒素浓度越来越高，呼吸变得困难。面罩边缘的皮肤已经麻木，开始脱皮。
她摘下水瓶喝了一口，水是温的，带着铁锈味。
咽下去的时候，喉咙火辣辣地疼。
她把瓶子收回仓库，抬手抹了把脸。
手上全是血和汗。
她没擦。
前方是一片空地，地上有个凹陷的圆形坑，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坑底有一圈符文，颜色发黑，像是干涸的血迹。
她走过去，蹲下查看。
符文中间有个小洞，大小刚好能放下那半块令牌。
她拿出来，比了比。
正好。
她犹豫了一秒，把令牌放进去。
咔哒。
轻微的机械声响起。
地面震动停止了。
空气中的毒雾突然静止，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定住。
接着，一股暖流从坑底扩散开来，所过之处，枯叶变绿，藤蔓复苏，连倒下的树都开始缓慢回弹。
短暂的稳定场域形成了。
她坐在地上，靠着一块石头，终于松了口气。
但没放松太久。
她打开仓库，把冰晶碎片和采样盒并排放在一起。
两者之间，有微弱的光丝连接。
基因匹配度在上升。
97.3%。
和她的数据一样。
她盯着那串数字，手指一点点收紧。
原来他们早就标记了她。
不止是实验品。
是容器。
是钥匙。
她冷笑了一声。
“你们真会玩。”
她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
天空的乌云裂开一道缝，阳光照下来，落在她的肩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转身走向那片新生的绿林。
脚步踩在湿润的泥土上，留下一串清晰的印子。
走到一半，她忽然停下。
左手手腕上的疤痕，开始发烫。
不是普通的热。
是灼烧感。
她卷起袖子，疤痕表面浮现出细小的裂纹，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她盯着看了几秒，然后猛地合上衣袖。
继续往前走。
十步后，地面再次震动。
但她没回头。
只是把手伸进仓库，摸到了电磁链锯斧的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