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梆子敲过最后一响，应天府还沉在浓墨般的夜色里。漕河码头后街一条连野狗都嫌窄的暗巷深处，却悄然游出几条沉默的“蜈蚣”。
那是破庙棺材铺最后的家底，也是北平分店起航的命根子——三辆用破毡布盖得严严实实的骡车。车轮都用厚麻布缠裹，碾过青石板路，只发出沉闷的“咕噜”声，轻得如同幽灵过境。空气里弥漫着牲口的汗味、车轴油的腻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被竭力掩盖的金属冰冷气息。
李小二缩在第一辆骡车的车辕上，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用破棉袄裹了七八层的粗陶罐。罐子不大，却被他勒得指节发白，仿佛抱着的是自己的心肝。他神经质地左右张望，每一次巷口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得差点跳起来。
“店…店长，”他压低嗓子，声音抖得厉害，回头看向车厢帘子后那个模糊的人影，“真…真要走黑风峡那条老路？晋德堂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肯定早就…” 他没说完，但眼神里的恐惧比夜色还浓。怀里的陶罐贴着他心口，里面那块用裹脚布包着的“车资”——传国玉玺拓印，硌得他生疼，也烫得他心慌。
车厢里，李拾的声音透过帘布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水路有钞关税吏扒皮，官道驿站的眼线比虱子还多。黑风峡是条野狗道，够窄，够险，也够快。晋德堂？他们敢把爪子伸进这绞肉机里，就得做好被剁下来的准备。”
车队无声地碾过沉睡的街巷，朝着城外笼罩在薄雾中的狰狞山影驶去。李小二的心，也一点点沉入那冰冷的山影里。
黑风峡，名副其实。
甫一入峡，光线骤然被两侧高耸入云、怪石嶙峋的绝壁吞噬。头顶只剩一线惨白的天光，峡底阴风呜咽，卷起地上的碎石和腐朽的落叶，打着旋儿撞在车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道路狭窄得仅容一辆骡车勉强通行，一侧是湿滑的岩壁，另一侧便是深不见底、黑黢黢的渊涧，只有涧底隐约传来的水声，证明下面并非虚无。
死寂，是这里唯一的旋律。连拉车的骡子都似乎感到了不安，喷着粗重的鼻息，蹄子踏得格外小心。
“都打起精神！眼睛瞪大点！”临时雇来的护卫镖头，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低声喝令着散在车队前后的十来个镖师。他紧握着腰间的雁翎刀，鹰隼般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两侧刀劈斧凿般的峭壁。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就在车队行至峡谷最窄、最险的一段“鹰愁涧”时——
“咻——咻——咻——！”
三道凄厉到足以撕裂耳膜的破空锐啸，毫无征兆地从头顶百丈高的崖壁上炸响！如同毒蛇吐信，快得根本来不及反应！
噗嗤！噗嗤！噗嗤！
三声令人心胆俱裂的闷响几乎同时爆发！拉着头车的三匹健壮骡马，连哀鸣都只发出半声，便被三支粗如儿臂、带着倒钩的破甲重弩箭狠狠贯穿了脖颈！巨大的冲击力带着马尸轰然栽倒，滚烫的马血如同喷泉般溅射而出，瞬间染红了干燥的峡道尘土！
“敌袭——！！！”
镖头凄厉的嘶吼和骡马垂死的挣扎同时响起！
轰——！轰——！轰——！
如同回应这声嘶吼，峡谷两侧高耸的崖顶，猛地爆开数十团刺目的火光！无数支熊熊燃烧的火把被同时点亮，如同地狱的星辰骤然降临人间！火光跳跃，清晰地映照出崖顶上密密麻麻、手持兵刃、面目狰狞的身影！火把的洪流汇聚成一条蜿蜒的火龙，将整个黑风峡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下方车队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渺小！
一个身着玄色锦袍、腰佩古朴长剑的身影，傲然立于崖顶一块突出的鹰嘴石上。火光勾勒出他清癯而阴鸷的面容，正是晋德堂大掌柜，傅青主！他冰冷的声音被山风裹挟着，如同冰锥般狠狠砸下，清晰地钻进峡谷每一个人的耳中：
“此山开我晋德堂！此路铺我晋德银！李掌柜，留下你车里那千两买命银，傅某赏你留个全尸下黄泉！否则——”他猛地拔出腰间长剑，剑锋直指峡谷下方，“此地便是尔等埋骨场！挫骨扬灰，喂食涧底鱼虾！”
“杀——！！！”
伴随着傅青主长剑挥落，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山洪暴发！两侧崖壁上，数不清的黑影如同附壁而下的鬣狗，抓着绳索、藤蔓，怪叫着蜂拥而下！更可怕的是，崖顶火光中，几十张硬弓瞬间拉满，燃烧着火焰的箭矢如同密集的流星火雨，带着死亡的尖啸，铺天盖地地射向峡谷底部的三辆骡车！
“结阵！保护银车！！”镖头目眦欲裂，嘶吼着命令镖师收缩防御。训练有素的镖师们瞬间背靠背，盾牌高举，长刀出鞘，试图组成一道脆弱的防线。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燃烧的火箭，并未射向结成阵型的镖师，也并非射向骡车装载的银箱！它们的目标，竟然是骡车本身！尤其是那覆盖着厚重毡布的车厢！
嗤！嗤！嗤！
火箭轻易地洞穿了干燥的毡布，深深扎入车厢木板！
预想中的爆炸并未发生。但下一刻——
轰！
轰！
轰！
被火箭射中的三辆骡车车厢，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腾起冲天烈焰！那火焰并非寻常的橘红色，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幽蓝色，燃烧得极其迅猛、粘稠！更可怕的是，一股浓烈刺鼻的、带着油脂腥气的味道随着火焰的腾起，疯狂弥漫开来！
“是火油！猛火油！”苏甜儿尖锐的、带着无尽惊恐的尖叫瞬间刺破喊杀声，“他们早就派人潜过来，把油淋在车上了！快躲开！沾上一点就完了！”
蓝色的火舌如同地狱伸出的魔爪，疯狂舔舐着车身，贪婪地吞噬着干燥的木材和浸透油脂的毡布，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并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蔓延！热浪滚滚，烤得人面皮生疼！装着银两的沉重木箱在烈火中发出噼啪的爆裂声，隐约可见里面被火焰映照出的、扭曲熔化的银锭光泽！
完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入冰窟！镖师们结成的阵型在火海的逼迫下瞬间瓦解，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脖颈！李小二抱着陶罐，看着那吞噬银车的蓝色地狱，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连傅青主脸上都露出残忍而得意的笑容之际——
“戾——！！！”
一声穿金裂石、凄厉到足以刺破灵魂的鹰唳，毫无征兆地在峡谷最高、最深邃的夜空中炸响！那声音带着远古洪荒的暴戾，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喊杀、火焰燃烧和绝望的惊呼！
一道巨大的、如同小型乌云般的黑影，撕裂了崖顶火把映照的光幕，以雷霆万钧之势俯冲而下！速度快到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黑影的目标，赫然是傲立鹰嘴石上的傅青主！
“什么东西？！”傅青主瞳孔骤缩，只觉一股腥风扑面，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甚至来不及拔剑格挡！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裂帛声！
黑影掠过！两只闪烁着寒铁般光泽的巨大利爪，如同最锋利的弯刀，精准无比地撕开了傅青主肩头昂贵的玄色锦袍！布料如同朽纸般碎裂，连带皮肉也被硬生生撕开几道深可见骨的血槽！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啊——！”傅青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让他一个趔趄，差点从鹰嘴石上栽落！
那巨大的黑影一击得手，毫不停留，双翅一振，卷起一股狂风，扶摇直上，瞬间消失在崖顶火光无法企及的黑暗苍穹之中！只留下几片飘落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墨色翎羽。
“掌柜的！”
“有妖怪！”
崖顶的匪徒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吓得魂飞魄散，阵脚大乱！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刹那——
“晋德堂的狗崽子们——！！！”
一声比刚才鹰唳更加狂暴、更加凶戾、仿佛裹挟着塞外风雪和铁锈血腥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峡谷入口方向炸开！
伴随着怒吼，是如同滚雷般、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的轰鸣！
轰隆隆隆——！
只见峡谷入口那狭窄的一线天光处，猛地被一片移动的、无边无际的黑色潮水所淹没！
那不是水！是铁骑！
清一色的玄黑重甲！清一色的高头大马！如同钢铁洪流，瞬间漫过峡谷入口狭窄的瓶颈，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朝着峡谷深处狂涌而来！
冲在最前的，是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巨汉！他手中挥舞着一柄门板大小的恐怖斩马刀，刀身沾满暗红的血垢，在火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寒芒！他身上的玄甲最为厚重，胸甲正中央，赫然烙印着一个用炽热烙铁烫上去的、清晰无比的图腾——一只圆滚滚、憨态可掬却眼神睥睨、怀抱巨大辣条的熊猫！
“边关赵大锤——在此！！！”巨汉的怒吼如同战鼓，震得峡谷两侧碎石簌簌落下，“敢动老子兄弟的银子？老子今日——要兑穿你晋德堂的阎王殿！！！”
话音未落，赵大锤猛地将手中那柄沉重的斩马刀脱手掷出！巨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黑色的闪电，狠狠劈入一个刚从崖壁绳索滑下、正要举刀砍向骡车的匪徒身体！
噗——！
血光冲天！那匪徒连惨叫都未发出，便被巨刀带着钉死在身后的岩壁上！刀柄兀自嗡嗡震颤！
与此同时，赵大锤眼前，一面只有他能看见的巨大幽蓝色光屏，如同战旗般当空展开！冰冷的机械音在他脑中轰鸣：
【军功系统启动！战场扫描中…】
【实时任务发布：】
? 斩首敌匪 x1：+10点军功
? 救援友方单位 x1：+5点军功（累计中）
? 扑灭目标区域（银车）致命火油威胁：-30点军功（可兑换【初级沙暴符x1】）
光屏上，代表火油威胁的区域被刺目的红光疯狂闪烁，倒计时数字正在飞速跳动！
“他娘的！-30点？够黑！”赵大锤看着自己刚赚的15点军功瞬间变成负数，气得破口大骂，但动作却快如闪电！他布满血污和冻疮的右手食指，如同攻城锤般，狠狠戳向光屏上那个闪烁着诱人黄光的【沙暴符】兑换按钮！
“给老子——兑！！！”
嗡——！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波动，以赵大锤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峡谷中肆虐的山风，仿佛瞬间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扭转、然后狠狠释放！
呼——轰——！！！
平地起狂澜！一股裹挟着无尽沙尘、碎石、枯叶的恐怖沙暴，如同沉睡的土龙被惊醒，毫无征兆地在狭窄的峡谷底部凭空生成！狂风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咆哮，卷起地上一切能卷起的东西，形成一道浑浊的、高达数丈的沙墙，狠狠撞向那三辆燃烧着幽蓝火焰的银车！
嗤啦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被投入冰水！那粘稠燃烧、连水都难以扑灭的猛火油烈焰，在这狂暴的、蕴含着某种奇异法则力量的沙尘风暴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蓝色火焰发出绝望的哀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收缩、最终彻底被翻滚的沙尘所吞噬、掩埋！只剩下三堆冒着青烟、覆盖着厚厚沙土的焦黑车架残骸！
整个峡谷，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喊杀声、刀兵碰撞声、火焰燃烧声，都被这神迹般的一幕彻底掐断！
崖顶，肩头血流如注的傅青主，脸上的得意和残忍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见了鬼般的惊骇欲绝！他指着下方被沙尘覆盖的车队，嘴唇哆嗦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妖…妖法！这是妖法！李拾！你勾结妖人！祸乱…啊——！”
他的咒骂戛然而止！
一道快得无法形容的刀光，如同划破夜空的黑色闪电，自下而上，斜掠而过！
傅青主只觉得脖颈一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他惊恐地看到下方那个玄甲巨汉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把雪亮的燕翎长刀，刀刃上正滚落着温热的血珠。他还看到了下方峡谷中无数张惊愕的脸，看到了自己那具穿着玄袍、依旧挺立在鹰嘴石上、脖颈处正狂喷鲜血的无头尸体…
噗通！
傅青主那带着无尽惊骇和难以置信表情的头颅，滚落在满是碎石尘土的地面上。
赵大锤几步上前，弯腰，如同拎鸡仔般一把抓起那颗头颅的发髻，任由滚烫的鲜血顺着他的铁甲臂膀流淌。他抬起那张沾满血污、如同地狱修罗般的脸，对着崖顶那些早已吓傻、如同木雕泥塑般的残存匪徒，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到极致的笑容，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嘶声咆哮，声音如同雷霆，在死寂的峡谷中反复回荡：
“晋德堂的狗杂种们都给老子听好了——！！！”
“这颗狗头，给老子悬在破庙那扇断门的门框上！”
“挂足三日！少一个时辰，老子带人踏平你日升昌总号！挖了你家祖坟！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崖顶上，几个吓破胆的匪徒噗通跪倒，带着哭腔嘶喊。
赵大锤满意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随手将傅青主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丢给身后的亲兵：“挂好！拍清楚点！给系统交任务！”他眼前的光屏上，新的提示正在疯狂刷屏：
【斩敌酋（傅青主）！军功 +50！】
【兑换‘千里传音（区域震慑）’一次！消耗军功 -20！】
【任务‘粉碎晋德堂截杀’完成！综合评价：SSS！】
【军功系统首战评级奖励：解锁‘军功借贷’功能！】
【借贷说明：最高可贷当前军功值300%，年息50%，利滚利！逾期未还，系统将强制执行‘物理超度’服务！】
看着最后那行“年息50%”和“物理超度”的字眼，赵大锤脸上的狰狞瞬间僵住，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操！比晋德堂还黑！这他妈是军功系统还是阎王爷的高利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