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大门打开，我迈步走进世家。
结束了几个月的旅行，终于抵达了仇家。
寒冷的冬天不知不觉变成了春天。
暂时休憩的花朵再次盛开的时节到来了。
这正是我重生至今，已满一年的节点。
“……才一年，怎么感觉过了这么久。”
曾经连爬一级台阶都费劲的孱弱肉身，经过千辛万苦，已提升至绝顶之境。
此时此刻，那个曾宅在房间里，只知宣泄抑郁的年幼时光已不知去向。
名字前缀着“真龙”这一宏大的称号。
就这样，这一年经历了太多的变化。
“嗯？”
一开门进来，我便随口说了一句。
带着一行人抵达世家，气氛却出奇地安静。
“怎么回事？”
我明明提前寄了信，他们应该出来迎接才对。
几乎看不到佣人们的身影。
“出什么事了。”
气氛很奇怪。
就算这是个大门紧闭、屏息生活的家族。
也不至于安静成这样。
“您怎么了，公子？”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跟在后面的唐小荣走过来问我。
唐小荣说她不直接去巴蜀，而是先在仇家暂住一段时间。
我问她这样好不好，唐小荣稍微避开视线，说没关系。
那分明就是有关系……我没有特意追问。
“没有，就是觉得有点安静。”
“确实……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很安静。
安静得异常。
这样的沉默，有时也会变成不安。
“好像出了什么事。”
我环顾四周，首先朝中央走去。
不，是想走过去。
就在我准备移动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朝这边跑过来。
一开始以为是总管。
但是，很快就知道走近的不是总管了。
一个小小的、柔弱的身影朝这边跑过来，映入我的眼帘。
没过多久，也知道是谁了。
那身血族特有的武服，还有。
漂亮地盘起来的头发，都是熟悉的样子。
我看着朝我走来的少女，说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
急匆匆跑过来的人，正是仇灵华。
仇灵华现在不应该在仇家。
按时间来说，她早就该和剑后一起去华山了。
那仇灵华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哥……哥哥……”
“你…你怎么了。”
她哭哭啼啼的表情和颤抖的声音让我赶紧走过去，抓住了仇灵华的肩膀。
“出什么事了。”
“哥哥…”
我一走近，仇灵华就流下了眼泪。
看来是真的出问题了。
“先冷静下来…”
“二长老…二长老…”
“什么？”
我本想让仇灵华冷静下来，但仇灵华对我说的话却让我的情绪剧烈波动。
“…你说什么了？”
我没有隐藏波澜起伏的情绪，问仇灵华。
“哥哥…”
仇灵华听了我的话，眼泪簌簌地流下来。
但现在不是安慰她的时候。
“…二长老…”
“别哭了，好好说。”
虽然我语气有些凶，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仇灵华哭得说不出话来，雪儿和南宫霏儿赶紧走过来安慰她。
我却无法放松表情。
抽泣着的仇灵华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说。
我希望我听错了。
“二、二长老…可能要死了。”
仇灵华的确认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
为什么仇灵华还没去华山。
为什么血族从豫州回来了，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反而气氛混乱。
甚至，我一到就想去找大长老的心情，现在也不重要了。
我几乎是跑着冲进了世家的医馆。
从我到达的时候起，就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擦过血的绷带堆在一个角落里。
医房里，因为空气中混杂着武人的内气，所以有种黏腻的感觉。
“……这是什么……。”
不仅是仇家所属的医师，就连看起来像是外部人员的医师们也都在忙碌着。
医师们汗流浃背地照看着患者们。
患者们全都是仇家的剑队队员。
看他们脱下的武服上印着的纹样。
这些人全都是五剑队。
我摇晃着眼睛，四下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为了寻找我想找的动静，我甚至提升了内气。
最终找到了我想找的人。
医房尽头的房间里感受到了二长老的动静。
我刚要径直走过去，走进房间。
就有人挡住了我的去路。
“不、不能进去！”
我看向挡住我的人，那人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
挡住我的人是仇家的医师。
“什么？”
我目光锐利地瞪着他，看到医师肩膀在颤抖。
“……神、神医大人正在主刀。他说情况危急，不让任何人进去……。”
“...”
看来在这扇门里，神医正在给二长老治疗。
不是别人，是神医用了“危急”这个词。
既然是中原第一的人物说出来的话，我就能知道情况有多危急了。
我努力放松紧咬的牙齿，问医师。
“……总管在哪儿。”
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砸点什么的冲动。
首先，我必须知道。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参见少爷。”
我一叫，没过多久总管就亲自来到了医房。
通常情况下我都会去找总管的。
但现在我不想在这里动弹。
“很抱歉，我没能去拜访您……”
“道歉就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打断了向我道歉的老人的话。
现在不是听那种话的时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遭到了袭击。”
“袭击？”
“是的。”
这是我无法理解的话。
袭击？
“李长老被袭击了……？”
李长老的地位暂且不论，他通常是在仇家内部活动的人物。
当然，他有时也会去皖城，或者到处走动。
但李长老这种级别的武者遭到袭击，生命垂危，这本身就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和五剑队有关吗？”
我环顾四周，看到躺着的五剑队。
五剑队正是我的大姐仇熙菲担任队长的剑队。
看到这，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话说回来。”
我回忆起在前往豫州参加龙凤之会之前。
李长老告诉我，仇熙菲需要帮助，他要去她那里一趟。
总管果然也提到了这件事。
“据说前线遭到了袭击。”
“也就是说，是那次袭击导致了现在这副模样。”
虽然无法完全确定，但李长老至少是超越化境的武者。
在中原达到化境，就已经不能再被视为一个普通的人类了，而是超越了人类的范畴。
一个存在的强大影响力如同台风一般。
这种堪称行走的天灾般的武者，到底是谁？
为什么？
“知道凶手是谁吗？”
“由于无法确定，我们派出了搜查队去获取情报……但根据证词，据说有预计的人物。”
我立刻把注意力放在总管的话上。还好，他好像知道犯人是谁。
总管短暂地保持沉默，然后终于对我开口。
“黑鸦宫主。”
听到耳边的名字，我的眼睛瞪得像灯笼一样大。
也难怪。
因为到了现在才听到这个名字，是完全出乎意料的。
“…综合证词来看，袭击之人我们判断是黑鸦宫主。”
“黑鸦宫主吗…？”
他是黑鸦宫的宫主，也是邪魔五帝之一。
在几年后，他将随着黑鸦宫被武林盟摧毁而死去。
“…那样的人为什么？”
虽然黑鸦宫主是否真的是凶手，要等李长老治疗结束后才能知道。
但如果真是他，那就必须知道黑鸦宫主为什么要袭击五剑队和李长老。
“这件事，也在计划之外啊。”
我没有李长老在这个时期遭遇这种大事的记忆。
虽然也有我记不住的可能性。
“这种事不可能记不住。”
就算再怎么蠢，也不可能忘记这种事。
虽然未来发生变化的事情我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
“…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吗？”
如果说这是过去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因为我所做的行为而改变了。
“那又是从哪里开始的？”
即使现在找到问题所在也无法解决。
但我必须知道黑鸦宫主的脚步是如何踏足那里的。
“…等等。”
在头痛欲裂地努力思考时。
我意识到一个重要的事实。
“总管。”
“是…少爷。”
“姐姐呢？”
“...”
我的提问让总管脸上的阴影更浓了。
五剑队是仇熙菲的剑队。
如果李长老是为了帮助仇熙菲才去前线的。
那么仇熙菲本人又在哪里呢？
“姐姐在哪里？”
医馆里没有仇熙菲。况且以仇熙菲的性格，如果身体状况良好，也不可能不在这里。
毕竟她不是那种自己的剑队和李长老都受伤了，还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悠哉养伤的人。
所以，她更需要知道仇熙菲的下落。
听到我的话，总管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告诉我。
“…黑鸦宫主把大小姐带走了。”
“哈。”
听到总管的话，我用手抹了把脸。
真他妈的是一连串的操蛋事。
＊＊＊
我连行李都没来得及好好放下，就靠在医馆的门上打发时间。
雪儿中途过来几次，想给我准备饭菜。但我根本没心情吃东西。
我摸着干裂的嘴唇，只盯着前方。
这不是明确地看向某个地方，而是无法承受散乱的视线，任由其散漫的缘故。
“仇熙菲被绑架了。”
总管确实是那么说的。仇熙菲被黑鸦宫主抓走了。
“那么，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仇熙菲吗？”
黑鸦宫主突然出现在前线，使李长老以及五剑队失去战斗力的原因，难道真的是因为仇熙菲吗？
如果是那样，为什么要把仇熙菲带走呢？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是仇熙菲？”
无论怎么想，都无法理解。
“…问题是。”
因为这件事，父亲不在世家了。
“听说和一剑队一起行动了？”
父亲说，二长老被交给神医的同时，就离开了世家。
目的估计是为了搜查和回收仇熙菲。
除非打开真魔境门级别的什么东西，否则父亲是不会特意在仇家不动的，但他却亲自出动了。
看来父亲自己也判断这是件大事。
说是女儿的事，但我认为父亲并不是那种对子女有很深父爱的人。
似乎有别的理由。
咯吱。
牙齿不由自主地咬紧。
没想到刚从豫州回来，就遇到这种状况。
“那个看样子能轻松撑过十年的人……”
败尊的推荐信当然不用说，还有偷偷寄放的戒指，有太多事情需要问清楚了。
谁会知道那个像熊一样的老头会那样躺着呢。
“……妈的。”
悄声咒骂了一句，旁边睡着的仇灵华微微动了一下。
因此，不得不强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
看着仇灵华，我回想起了剑后。
和仇灵华一起暂时住在仇家的华山高手。
“剑后也和一剑队一起出发了。”
我听说，父亲当然不用说，和仇灵华一起住着的剑后也表示要帮忙，行动了起来。
被魔气侵蚀的剑后，治疗后恢复了多少力量，我不知道。
即使完全恢复了，剑后也特意为此事行动，这是原本她不需要做的，我只有感谢。
我请南宫霏儿和唐小荣先回房间了。
雪儿则拜托红华看住了。
现在，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这种表情。
对她们更是如此。
痴痴地等待时间流逝的时候。
吱呀。
神医治疗的房间门缓缓打开了。一听到声音，我赶紧起身。
从门里拖着疲惫身躯出来的人是神医。
神医看到在门外等候的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小子怎么在这儿……”
“神医……！李长老他没事吧？”
我打断他的话，劈头盖脸地吼了起来，神医捂着耳朵，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耳朵都要聋了，你这混蛋！吓唬人干嘛大喊大叫的！”
哼——
神医像是训斥般说着话，却发出呻吟声，摇摇晃晃。
见状，我立刻扶住了神医。
“……您没事吧？”
“坐得太久了，没事。都是因为老了。”
说着，神医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治疗得很顺利。虽然恢复元气需要很长时间，但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听到神医的话，我吐出了憋着的一口气。神医看着我这副样子，不屑地“啧”了一声。
“你一回来就呆在这儿了？”
“...”
“真是个傻瓜，你又不是医生，在这儿等着能改变什么？”
神医不耐烦地说着，给我让开了路。
好像是让我进去的意思。
我立刻迈步走进了房间。
“...!”
房间里，李长老正笔直地躺着。
一个庞大的身躯躺在那里，房间显得格外小，但现在要看的不是这个。
“……上身有被贯穿的痕迹。”
即便治疗已经结束，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缠绕的绷带也遮不住，肉眼可见。
可以预料到，李长老的身体上虽然没有致命伤，但也受到了重创。
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他的身体曾经是多么地狼狈不堪。
随后跟进来的神医补充说明道：
“即便在昏迷状态下，内气也在为伤口止血。何况再生能力也十分出色。如果有一点虚弱，早就死了。真是个怪物般的身体啊。”
“……呼。”
“既然确认过了，就走吧，你在这里只会心烦意乱。”
“……请问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听到我的问题，神医不屑地嗤笑一声，回答道：
“如果我知道，我还会当医生吗？最多四天之内他就会醒来，别再杞人忧天了，赶紧滚吧！”
他虽然语气凶狠，但该说的信息都说了。
意思是别再担心了，赶紧回去休息吧，于是我看了李长老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正如神医所说，我现在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就拜托您了。等我整理好仪表，再登门拜访，向您正式道谢。”
“嗯。”
我把神医抛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抱起仇灵华，走出了医房。
随后，我把仇灵华交给了在外面等候的侍从。
“她大概不会轻易醒来，把她带回房间就行了。”
“知道了。”
我偷偷给仇灵华点了穴，所以她不会醒来。
大概明天早上她就会自己醒来了吧。
“要不要通知一下住处，让他们准备饭菜？”
侍从好像是担心我，因为我把饭都给错过了，所以才提出来的。
但我摇了摇头，拒绝了。
“不用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再说。”
咔嚓。
我活动着僵硬的肩膀，看向某个方向。
“我有地方要去。”
我平息了伴随着情感波动的斗气。
因为我必须排除与二长老和仇熙菲有关的混杂情感。
“会晚一点。”
说着，我迈开了脚步。
我前往的地方是仇仙门，大长老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