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钰被小卫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看得呼吸一滞,所有涌到嘴边的话都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看着女子那张毫无表情、却又认真得近乎刻板的脸,最终只能悻悻然地抿紧了嘴唇,将满腹的惊涛骇浪强行压下。
然而,内心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每一个念头都如同惊雷般炸响:
没有与天上开战?
沈烨死了?
还结了婚?
留下了一个女儿?
这个女儿还成了初阳(江晓风)的未婚妻?!
这些信息,每一个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对这个世界固有的认知框架。
那些在记忆中本该铁板钉钉的“历史”和“命运”,在这个世界线里被彻底颠覆、扭曲、重组!
巨大的荒谬感和不真实感包裹着自己,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
墨轻语将对方那震惊、茫然、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尽收眼底。
无奈地摇了摇头,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发现这些巨大差异时的影子。
深吸一口气,重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正题,声音带着一种勘破迷雾后的疲惫和笃定:
“正如刚才江凌钰的反应一样——她对沈烨存亡的极度关切和震惊,恰恰印证了这一点。”
说着,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重:
“在我所经历的那三条世界线里,从未发生过名为‘血夜入侵’的灾难性事件。
而沈家的大当家沈烨,也从未在如此早的时间点便陨落。
更重要的是,在我所知的任何一条轨迹中,沈烨终生未娶,更不用说留下子嗣传承!”
说着,她顿了顿,似乎在确认自己的记忆,最终缓缓吐出结论,带着一种无力改变却又必须正视的沉重:
“这,就是我能清晰辨识出的、这个世界线与我所知的前三个世界之间,最为关键、也最颠覆性的几处不同了。”
心界内再次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
江凌钰则完全沉浸在世界线巨大偏差带来的冲击中,眼神失焦。
墨轻语疲惫地靠在一旁无形的界壁上。只有小卫面前的数据流依旧在无声地流淌、计算,仿佛在默默记录着这一个个足以颠覆认知的“异数”。
心界内那场因墨轻语的情报而掀起的滔天巨浪,其强烈的精神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不可避免地扩散开来,触及到了初阳的感知领域。
一丝极其细微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震颤,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捕捉到的异常信号,清晰地反馈到了男孩的意识核心。
那震颤中蕴含的绝望、恐惧、质疑和痛苦是如此鲜明,几乎能灼伤灵魂。
然而,闭目养神的他,那覆盖在眼睑下的睫毛,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只是被窗外拂过的夜风惊扰了睡意。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没有睁眼。
没有探寻。
没有干预。
男孩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
又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车窗外,无垠的夜色依旧深沉,月光清冷地洒落,照亮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也照亮了他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浓重如墨的疲惫。
那疲惫之下,仿佛隐藏着万载玄冰,隔绝了所有试图窥探其深处的目光。
心界内的风暴,车内的死寂,在他周身形成了一种诡异而沉重的平衡。
像是风暴的中心,又像是风暴之外永恒的旁观者。
无人知晓,那紧闭的双目之后,究竟是一片虚无,还是正翻涌着足以毁灭一切的惊涛骇浪。
第二日清晨,江家安排的住所前,发动机空转的嗡鸣声夹杂着几声零星的鸟叫。
南青玥躲在门后,睡袍外面随意披了件牛仔外套。
看着正在后备箱收拾行李的初阳,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
“这么快就走了吗,不多留几天?”
说着,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清晨的凉气顺着微微敞开的门往里钻。
初阳拉上背包拉链,抬头笑了笑,手指胡乱扒了下翘起来的头发:
“其实也不快了。”
男孩踢了踢轮胎边的碎石:“本来计划就是来取个货,当天就该走的……”
话音未落,站在南青玥身后的江凌钰就环抱起手臂,一脚踢飞了身旁的小石头。
“喂——你小子是不是故意埋汰我精心准备的那个‘欢迎派对’啊?”
女子手腕上的机械手镯,在冷调晨光里闪着寒光。
初阳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天知道。
要不是三天前那个所谓的“欢迎派对”——又是突然的枪林弹雨又是莫名的重磅消息……
确实当天晚上就该开着这辆车消失在公路尽头了,哪还需要额外在这里呆一晚。
初阳强忍着没骂脏话,干巴巴地扯出个笑:“哪能呢……就是希望下次,姐姐高抬贵手不要搞这样的了。”
江凌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视线瞟向旁边一直沉默的叶语。
对方面无表情地靠在阴影里,周身的气压却低得让她后背发毛。
女子不自在地扯了扯外套的领子。
叶语没理她,目光锁在初阳身上:“下一段路况复杂,需不需要安排车……”
女子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初阳连忙摆手,动作太大差点带倒立在旁边的水壶:
“别,好不容易单独跑一趟,真不想屁股后面还跟着人。”
叶语微微蹙起眉,男孩见状立刻收敛了脸上那点残余的轻松。
警惕地扫视四周,停车场的雾还没散尽,只有远处公路持续的白噪音。
往前走了两步,冲叶语勾了勾手指。
在另外两人探究的注视下,叶语停顿两秒,终究还是侧身靠了过去。
男孩迅速将一个用黑色胶带缠得严实的小方块塞进她外套口袋,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急促低语了几句。
温热的呼吸夹清晨的空气,叶语的瞳孔骤然缩紧。
等她猛地回过神,他已经退开好几步,扬起一个过分灿烂的笑:“走了啊!”
随即利落地拉开车门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