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烛火,轻轻一颤。
张皓转过身,端起案几上的陶碗,做了个“请”的手势。
“愿闻其详。”
贾诩的眼神变得幽深,仿佛化作了两口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这个乱世最黑暗的图景。
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下策,名曰:种田养势,渐进代汉。”
“以太行山为根基,用‘红薯神物’与‘功勋积分’为骨,深耕十年。对外,广纳流民,暗中联络天下寒门士子,以‘有饭吃、有官做’为饵,将势力渗透至冀、并、青、幽四州之地。”
“待北方稳固,人口千万,精兵二十万时,再以‘仁政’之名,与汉室的‘横征暴敛’形成鲜明对比,收拢天下民心。”
“届时,大贤良师只需振臂一呼,以‘汉室失德,民心归我’为旗,挥师南下,沿途州县必望风而降。此策耗时最长,约需十五年,但根基最稳,伤亡最小,最能保全您‘大贤良师’的仁德之名。”
张皓听完,不置可否,直接打断了他:“太慢了。十五年?黄花菜都凉了。”
这基本就是历史上朱元璋的路线,“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稳妥,但太慢了。
贾诩看着张皓平静的表情,就知道这条路入不了他的眼。
他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声音压低了几分,透出一股阴谋的味道。
“中策,名曰:双诏灭汉。”
“主公可寻巧手绣工,仿汉灵帝笔迹,以血为引,伪造一封‘衣带血诏’,密送西凉董卓。”
“诏书内容,可言十常侍欲勾结袁隗,废帝另立。请他速带大军入京‘清君侧’,事成之后,封其为相国,总领天下兵马。”
张皓的眉梢轻轻一挑,质疑道:“董卓素有野心,但生性多疑,得此大义名分,他凭什么信?”
贾诩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毒辣:“他会信,因为他想信!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大义名分。”
“但这还不够。”贾诩继续道,“与此同时,再仿袁隗之笔迹,伪造一封‘通敌密信’,让它‘碰巧’落到张让等人手中。信中言其已与董卓约定,让董卓带兵入关,与其里应外合,共诛阉党,分掌朝政。”
“张让等人见信,必会状告灵帝。灵帝生性多疑,本就忌惮袁氏与董卓,又收到董卓即将入关的消息,两相印证之下,必会下旨夺袁氏兵权,并急调正在围剿我等的卢植、皇甫嵩大军,火速回防京师!”
“如此,则卢植之围自解。而洛阳城内,袁氏、阉党、董卓三方势力,必将斗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主公则可趁此天下大乱之际,坐山观虎斗,而后挥师东出,收拾残局!”
张皓听得眼皮直跳。
草!
好一招连环计!
这计策,毒是毒了点,但确实是撬动天下格局的妙手。
不愧是你,贾文和!
“那上策呢?”张皓看着贾诩,他很想知道,在这位三国第一毒士心中,最狠的计策,到底是什么。
贾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伸出了第三根手指,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让张皓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上策,名曰:血祭九州,疫乱天下。”
“以‘瘟疫’为刀,无形无影,直击汉室统治的根基。”
贾诩的眼神变得狂热而冰冷。
“主公身负‘神术’,可轻易掌控疫病之生灭。此乃天赐的最强兵器!”
“只需派死士,将疫病源头,投入司隶、冀州、豫州三大核心之地。司隶乃汉室心脏,冀州是官军主力所在,豫州为天下粮仓。”
“瘟疫一起,朝廷救无可救,防不胜防。官军主力不战自溃,粮草补给不攻自断。天下大乱,豪强四起,董卓之流,甚至无需我们挑拨,便会拥兵自重,互相攻伐!”
“而主公,可作壁上观,在适当时机往各地释放疫病,待时机成熟则可率太行主力,以‘净化疫病、分发神粮’的救世主之姿,收拢三州流民与残部,吞并衰败的豪强。”
“不出三年,主公便可拥兵百万,占据中原膏腴之地!”
“待汉室因瘟疫与内乱彻底失势,洛阳沦为孤城,主公再以‘清君侧’为名,兵临城下。入城后,软禁天子,以令诸侯;屠尽逆反士族,以绝后患。”
“五年之内,天下可定!”
张皓猛地站了起来
哐当!
他身前的陶碗,被他拂落在地,摔得粉碎。
帐篷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张皓粗重的呼吸声,他死死盯着贾诩。
我操……
这他妈已经不是毒计了!
这是反人类!
用瘟疫清洗世界,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来收拾残局?
这个老阴逼,是真敢想,也真敢说!
贾诩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不闪不避。
他在审视。
审视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一个心怀慈悲的“大贤良师”,还是一个……比他更懂“不择手段”的枭雄。
一个在演神棍。
一个在当恶魔。
许久。
张皓的呼吸,渐渐平复。
他俯下身,慢慢捡起地上的碎片。
同时缓缓开口,脸上看不出喜怒,声音平静得可怕。
“贾先生,你这三策,是三把刀。”
“下策,是钝刀子割肉,慢慢磨死大汉。”
“中策,是借刀杀人,搅乱天下。”
“而这上策……”
张皓的嘴角,勾起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弧度。
“是神明挥下的屠刀,要将这九州,变成你的祭品。”
贾诩的瞳孔猛地一缩。
张皓松开他的手指,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这把屠刀,是你临时起意,还是……你早就想递给我了?”
贾诩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
“若主公是仁德之主,诩,只献下策。”
“若主公是英雄之辈,诩,敢献中策。”
“但主公……”
贾诩深深一揖,拜服在地。
“您是神明在人间的化身,诩,才敢献上这灭世再生之策!”
“好一个灭世再生!”
张皓放声大笑。
他重新坐下,声音恢复了那种“大贤良师”特有的淡然与威严。
“这三把刀,贫道,都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