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转身，重新望向那片翻涌的云海，声音里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的释然。
“人间道……很好。”
“既然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你的道，那便走下去吧。”
南华，或者说童渊，转过身，目光落在张皓身上，语气恢复了那个山野老人的温和。
“子龙天资绝世，不应只在这山野之中与草木为伴。”
“老夫会让他随你下山，入世修行，见证你口中的‘人间道’。”
他话锋一转，声音虽轻，却字字千钧。
“你若真能建成那个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的太平世界，子龙便是你手中最锋利的枪，为你扫平一切障碍。”
“可你若是欺世盗名，祸乱苍生……”
童渊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赵云，也是悬在你头顶的一把剑。
张皓心中了然，脸上却是一片肃穆庄严。
他对着童渊，再次郑重稽首。
“贫道，必不负老神仙所托，不负苍生所望！”
童渊点了点头，对着门外扬声道：“子龙，进来。”
赵云与褚燕快步而入，只见师父神色平和，而那位大贤良师，依旧是那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子龙，”童渊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眼中满是期许，“为师命你，即日起，追随大贤良师，下山历练。”
赵云心中一震，虽有万千疑惑，但师命难违。
更何况，他早已听说太平道的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他心中对此十分向往。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张皓面前，整理衣冠。
随即，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郑重地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常山赵云，拜见主公！”
声音清朗，掷地有声。
就在赵云低头行礼的那一刹那，张皓的脑海里，一声悦耳的系统提示音，如同九天惊雷般轰然炸响！
【叮！检测到传说级名将【赵云】初步归心！】
【触发S级唯一任务：龙胆归心！】
【任务描述：潜龙出渊，龙胆归心。真正的猛将，不仅要收其身，更要收其心！】
【任务要求：三十日内，使赵云忠诚度达到‘死忠’，并助其完成首次战场扬名！】
【任务奖励：寿命+365天！随机抽取传说级武将技能x1！】
草！
一年！整整一年！
张皓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三百六十五天！
之前一百万信仰值，累死累活，也就换三十天阳寿！
这个赵云，一个人就他妈价值一千二百万信仰值？！
这哪里是什么五虎上将！
这他妈分明是一颗活蹦乱跳、能走能打、还帅得掉渣的究极续命仙丹啊！
一股狂喜的巨浪瞬间席卷了张皓的灵魂，他几乎要忍不住当场笑出猪叫声。
但他没有。
他强行压下心中滔天的喜悦，脸上的神棍微笑反而愈发悲悯和庄重。
他亲自上前，双手扶起赵云，动作轻柔而坚定。
“子龙快快请起。”
“蒙童老先生信任，将你这等国士托付于我，是贫道的荣幸。”
“贫道必不负这份知遇之恩，更不会辜负你这一身惊世的本领！”
他心中却在疯狂盘算。
三十天！必须在三十天内，把这颗仙丹的忠诚度刷满！
什么S级任务，干了！
……
归途的马蹄声，显得轻快了许多。
赵云跟在张皓身侧，心中依旧波澜起伏。
他时而看看前方那个道袍飘飘的背影，时而又看看身旁满脸喜色的师兄褚燕，总觉得这一切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位大贤良师，手段神异，言谈举止更是神神叨叨，可偏偏他口中所描绘的那个世界，又让他无比向往。
随着队伍渐渐靠近太行山谷，一股喧天的人声与热浪扑面而来。
赵云勒住马缰，愣在了原地。
只见远方的山谷入口处，以及向外延伸的广阔土地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影！
数万人，如蚂蚁般遍布山野，却不见丝毫混乱。
他们有的在开垦新的田地，有的在挖掘地基，有的在搬运巨大的木料与石块。
嘹亮的号子声、歌声此起彼伏，与工具敲击的声音汇成了一曲雄壮的交响乐。
没有监工的鞭笞，没有士兵的呵斥。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赵云从未见过的神采。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充满希望和干劲的神采！
“这……这是……”
“徭役？”
赵云彻底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他甚至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如此庞大的场面，如此诡异的氛围，让他本能地想到了两个字。
妖术！
这是妖术！
所有人都拼命干活，还不需要人督促？
他们定然是被妖术控制了！！
褚燕看出了他的震惊与警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子龙，怎么样？”
“这就是主公治下的太平道！是我们自己的家园。”
队伍穿过长长的谷道，进入了山谷内部。
如果说外面的建设工地让赵云感到震撼，那谷内的景象，则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又看到一座巨大的水车带动着数台石磨轰隆作响，妇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脸上带着笑容，从“水力磨坊”里领取着一种黄色的粉。
那不是粟米粉，也不是麦粉。
赵云催马上前，拦住了一位刚刚领完粉末，衣衫虽有补丁但精神矍铄的老者。
“老丈，请了。”赵云翻身下马，礼貌地拱手。
老者看到赵云一身英武不凡的装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拱手回礼：“这位将军有礼了。”
赵云摆了摆手笑着回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可不是什么将军。”
又指了指老者手中的布袋“敢问这是何物？为何……我从未见过？”
“哦，这个啊！”老者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脸上笑开了花，“这是红薯粉！大贤良师赐下的仙粮‘地龙根’磨成的粉，可顶饱了！做成糊糊，香甜得很！”
赵云看着老者脸上那发自真心的笑容，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他沉吟片刻，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老丈，小子冒昧一问。”
“您觉得，在这山谷之中，与在大汉治下，哪边更好一些？”
老者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他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赵云。
“将军，你这是说笑吧？”
老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激动与愤慨。
“在大汉治下，那是给官老爷和地主当牛做马，是为奴！”
“在大贤良师这里，我们才是堂堂正正站着的人！”
“这里一天能吃三顿饱饭，谁他娘的还愿意回到那三天都吃不上一顿干的世道去？！”
赵云闻言，心中一动，追问道：“此地看着贫瘠，山多地少，如何能供养如此多的人吃饱饭？”
老丈闻声，干脆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将军，你坐。”
“你说的没错，这里的土地，哪里比得上山外边的肥田？”
“可是在山外，我们就算种出金子来，那又如何？轮得到咱们自己吗？”
赵云眉头微皱，有些不解：“当今田税，不是三十税一么？怎么也不至于吃不上饭吧？”
“哈哈哈！”
老丈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指着赵云，连连摇头。
“将军啊将军，你太天真了！你真是太天真了！”
“三十税一？那是给你们这些贵人看的！”
“人头税呢？徭役呢？祭祀要摊派，建个驿站要摊派，打了仗军需更是要往死里摊派！”
“更别说，现在还有几个人有自己的地？不都是给那些地主老爷种地！收成先交一半，剩下的还得交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
老者的声音变得嘶哑，眼中透出刻骨的恨意。
“交不起怎么办？卖粮！卖地！最后，连自己的娃都得卖了去啊！”
赵云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这些事情，他或多或少听过，但从未有一个人，像眼前这位老者一样，如此赤裸裸地将这血淋淋的现实撕开给他看。
老者喘了口气，神色又变得骄傲起来。
“可是在咱们太平道，什么都不用愁！”
“每个人一天都能吃三顿！逢年过节还有肉吃!去年过年大贤良师还给咱们送了酒喝哩！”
“我家孩子到了年纪，宣教亭里的先生在教他读书识字！说不定我家以后也能出个先生呢！”
“就去年冬天，大贤良师还给每一个人发过冬的棉衣！”
他挺直了胸膛，声音洪亮如钟。
“我们这山里四十多万人，这个冬天，没有一个是冻死饿死的！”
“将军，你自己说说！”
“是我太平道好，还是外面那个吃人的大汉好？！”
老者的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赵云的心上。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精神矍铄的老人，看着远处热火朝天的工地，看着那些脸上洋溢着希望笑容的民众。
他从小读的《诗》《书》，他立志要匡扶的汉室，他想要守护的百姓……
在这一刻，他所坚信的一切，似乎都开始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