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上海站的军械库，是个被人忘掉的角落。
这里又暗又潮，空气里飘着一股枪油和铁锈混在一起的怪味。
被派到这儿的，基本都是犯了错、得罪了人，或者干脆没啥上进心的老油条。
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擦枪，登记，然后混日子等死。
楚风的办公室里，那叠从人事科调来的边缘人物档案，第一份就是李铁柱。
前东北军的神枪手，因为顶撞上司，被一脚踢到了这里。
档案上对他的评价就几个字：枪法准，性子直，不会拍马屁。
在军统这种地方，这几个字等于判了职业生涯的死刑。
但在楚风看来，这却是难得的优点。
他要的，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可靠战友。
楚风合上档案，拿起桌上的配枪，站起来走出了办公室。
特别行动组刚成立，还是个光杆司令。
他该去招揽第一个核心成员了。
当楚风的身影出现在军械库门口时，昏暗的库房里，几个正凑在一起吹牛的家伙，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这个新来的“活阎王”。
这个年轻人，昨天才在训练场上，一枪崩了行动组长张涛。
那股狠劲，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后背发麻。
他来这里干嘛？
所有人的心里都咯噔一下。
楚风没管那些目光，直接往里走。
库房角落里，一个高大黝黑的男人，正低着头，用一块油布，专注的擦着一杆中正式步枪的枪管。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好像手里捧着的是什么宝贝。
周围的吵闹和楚风的到来，好像都跟他没关系。
他就是李铁柱。
“你就是李铁柱？”
楚风在他面前站住，开口问。
李铁柱擦枪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露出一张硬朗的脸。
他的眼神很深，像一潭深水，看人的时候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有事？”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叫楚风，特别行动组组长。想请你加入我的队伍。”楚风直接说明来意。
这话一出来，整个军械库里，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那几个假装干活的家伙，耳朵全都竖了起来。
特别行动组？
就是那个站长新成立的，只对站长一个人负责的神秘部门？
这个活阎王，竟然亲自来军械库这种地方招人？还点名要李铁柱这个有名的倔驴？
李铁柱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波动。
他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
白白净净的，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制服，看着像个没毕业的学生。
“没兴趣。”
他吐出三个字，低下头，继续擦他的枪。
这个回答，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
李铁柱的臭脾气，全站都有名。
楚风笑了笑，没当回事。
“听说你的枪法很准？”
李铁柱没抬头，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正好，我的枪法也还行。不如，我们比比？”
“哗！”
人群里一阵骚动。
这小子疯了吧？
跟李铁柱比枪？
整个上海站，谁不知道李铁柱是玩枪的祖宗。当年在东北军，三百米外打香头，跟玩儿似的。
跟李铁柱比枪法，这不是找死吗？
李铁柱擦枪的动作，彻底停了。
他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露出嘲讽。
“跟你比？你配吗？”
他的话很直接，也很伤人。
楚风脸上的笑容没变。
“配不配，比过才知道。”
他从腰间拔出自己的勃朗宁手枪，放在旁边的桌上。
“就比两样。拆装枪，还有实弹射击。”
“如果我赢了，你跟我走。”
“你要是输了呢？”李铁柱的嘴角翘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我输了，这个组长的位置，你来当。”
楚风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整个军械库彻底炸了。
“我没听错吧？他拿组长的位置当赌注？”
“这小子是真疯了！他根本不知道李铁柱有多厉害！”
李铁柱也被楚风的赌注给惊住了。
他死死盯着楚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但他没看出来。
楚风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他心里发毛。
“好！”李铁柱猛的站起来，把手里的步枪往架子上一靠，“我跟你比！”
他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到底有什么底气。
第一项，蒙眼拆装。
桌子上，摆着两把完全拆开的中正式步枪，零件堆了满满一桌。
一个军械库的老油条，拿来两块黑布。
“谁先来？”
“我先。”李铁柱毫不客气。
他拿起黑布蒙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双手闪电般的伸向那堆零件。
“咔哒、咔哒、咔哒……”
金属零件的碰撞声，清脆又有节奏。
他的手指好像长了眼睛，每个动作都精准无比。
旁边的人都看呆了。
这种速度，他们只听说过。
“四十二秒！”
当李铁柱把一把完整的步枪拍在桌上时，拿秒表的家伙报出了一个让人吃惊的成绩。
李铁柱扯下黑布，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这个成绩，已经快到他的极限了。
他看向楚风，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该你了。
楚风笑了笑，拿起黑布，慢悠悠的蒙上眼睛。
他没有马上动手，而是静静的站了两秒。
军械库里所有人都憋着气，想看他怎么出丑。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楚风动了。
他的双手，变成了两道影子。
如果说李铁柱的动作是精准又快，那楚风的动作，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大家根本看不清他的手指在干什么，只能听到一连串密集的、几乎连成一片的金属撞击声。
“咔！”
当最后一声清脆的机括闭合声响起，楚风的手停了下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所有人都傻了。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了。
拿秒表的那个家伙，嘴巴张得老大，呆呆的看着手里的秒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多少秒？”李铁柱的心沉了下去，急着问。
“十……十九秒……”
那人哆哆嗦嗦的报出时间。
十九秒！
不到李铁柱一半的时间！
这他妈还是人吗？
李铁柱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他冲到桌前，拿起楚风组装好的那把步枪，疯狂拉动枪栓，检查每个部件。
完美。
每个零件，都严丝合缝，好像天生就长在那里一样。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第二项，实弹射击。”
楚风扯下黑布，语气很平淡。
军械库后面，有个简易的室内靶场。
五十米靶。
李铁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拆装枪械，或许对方是天赋好。
但实弹射击，才是神枪手的根本。
他拿起自己最顺手的一把毛瑟步枪，走到射击位。
砰！砰！砰！砰！砰！
五声枪响，几乎连成一声。
报靶员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颤抖。
“五发子弹，全部十环。”
其中四发，更是集中在靶心同一个弹孔周围。
“好！”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压不住的喝彩声。
这枪法，神了！
李铁柱放下枪，胸口微微起伏，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
这已经是他发挥得最好的成绩了。
他不信，对方还能赢。
楚风没说话，走到他旁边的射击位，拿起了刚才组装好的那把中正式。
他没有像李铁柱那样仔细瞄准，只是随手抬起枪口。
那动作，十分随意。
砰！
一声枪响。
报靶员那边，安静了。
“怎么回事？报靶啊！”有人等不及了，催道。
报靶员举着望远镜，声音像是见了鬼。
“靶……靶子上的靶心，不见了……”
“什么？”
李铁柱一把抢过望远镜。
镜片里，五十米外的靶子上，最中间的那个黑点，被子弹干脆利落的打穿，留下一个规则的圆洞。
一枪，正中靶心。
这还不算完。
楚风的枪口微微一动，又是四枪。
砰砰砰砰！
枪声急促得像一声。
李铁柱举着望远镜，清楚的看到，后面那四发子弹，竟然全部精准的从第一发子弹打出的那个弹孔中穿了过去！
五发子弹，一个弹孔！
“噗通。”
李铁柱手里的望远镜掉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呆呆的看着楚风。
这已经不是枪法，这是妖法。
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
楚风放下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他走到李铁柱面前，没有嘲讽，也没有炫耀。
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厚厚的一沓美金，还有几根黄澄澄的金条，放在桌上。
“这是给你的安家费。以后，每个月，薪水是你在军械库的十倍。”
他看着李铁柱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我不管你以前得罪过谁，也不管你是什么臭脾气。我只要你的枪。”
“我的队伍，不需要拍马屁的废物，只需要能打鬼子、杀汉奸的英雄。”
“在这里，你只能让手里的枪生锈。跟着我，我让你手里的每一颗子弹，都打进敌人的脑袋里。”
“为国效力，干不干？”
李铁柱的身体，猛的一震。
为国效力。
这四个字，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看着桌上的钱，又看了看楚风那双平静又有力的眼睛。
这个年轻人，不仅有神鬼莫测的枪法，更有他做梦都想要的承诺。
他一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竟然有些发热。
他猛的挺直腰板，对着楚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组长！李铁柱，愿为您效死！”
声音洪亮，在空旷的军械库里，久久回荡。
围观的众人，鸦雀无声。
他们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像在做梦。
这个空降的活阎王，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最霸道也最直接的方式，收服了军械库里最难啃的硬骨头。
楚风点点头，拍了拍李铁柱的肩膀。
“很好。带上你的家伙，跟我走。”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特别行动组的火力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