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撞上山坡，中村源一整个人被一股冲力狠狠的砸在方向盘上。
他胸口剧痛，也顾不上了，推开变形的车门就往外钻，一个连滚带爬。
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
身体被训练本能接管。
逃...
必须逃走。
他一头扎进路边树林，深一脚浅一脚的跑。
树后闪出一道人影，拦住他的去路。
那人手里有枪，黑洞洞的枪口就那么稳稳的对着他。
中村源一下意识朝旁边翻滚。
但更多人影从黑暗里冒出来，左边右边还有身后。
一个无声的包围圈，所有枪口都对准了他。
没枪声，没呐喊。
只有冰冷又让人窒息的合围。
中村源一认出了最前面那张年轻的脸。
楚风。
他的手伸向腰间枪套。
一道高大黑影扑上来，一只手跟铁钳似的抓住他手腕。
咔嚓。
腕骨断裂的声音在夜里清楚得吓人。
手枪脱手飞出。
另一记重击，精准的砍在他脖颈侧面。
他眼前开始花，天旋地转，然后什么都黑了。
一盆冰水把他浇醒。
他猛的一吸气，呛得咳个不停。
他睁开眼。
头顶悬着一盏昏暗灯泡，在潮湿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是个地窖。
他身上只剩内衣，被死死绑在一把沉重的木椅上。
皮束带深深勒进他的手腕跟脚踝。
他试着挣动，纹丝不动。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蹿，迅速蔓延全身。
他打了个冷颤。
但他的精神没有屈服。
他是帝国最精锐的特工，陆军中野学校毕业，受过最严酷的反审讯训练。
他轻蔑的笑了。
这种粗劣手段，对他没用。
沉重的铁门发出刺耳摩擦声。
楚风走了进来，穿着身中山装，双手插在口袋。
他拉过一张木凳，在中村源一面前坐下，两人膝盖几乎碰到一起。
中村源一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活阎王？见面不如闻名。你死了这条心吧。帝国的武士，绝不会开口。”
楚风不理他的挑衅，脸上甚至还笑了笑。
“中村源一。”
楚风的声音很轻。
这三个字钻进中村源一耳朵里，他心跳都停了一下。
他们知道他的真名。
中村源一的表情僵住了。
“昭和二年三月十一日出生，籍贯东京府世田谷区。父亲中村英夫，帝国陆军省主计寮的主计官。母亲中村雅子，家庭主妇。”
楚风每说一句话，都像拿锤子狠狠砸一下中村源一的魂。
这些是保存在陆军省最深处保险库里的绝密档案。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你在陆军中野学校成绩优秀，特别是心理学跟密码学。毕业论文是《论潜伏特工的心理建设与反甄别技巧》，你导师对你评价很高。”
中村源一瞳孔针一样缩了起来。
他开始大口喘气。
这个男人，知道他全部的履历。
“你有一个漂亮的妻子，美智子。她一定不知道，你每次执行任务前，都会去浅草寺求一个护身符吧？”
“你还有个五岁的儿子叫健太。他最爱吃你从山城带回去的水果糖。”
“住口！”中村源一嘶吼，声音沙哑。
他疯了似的挣扎，身下的木椅被他折腾得嘎吱作响。
“你到底是谁？！？！”
楚风的笑容不变。“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亲近。
“我也知道美智子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你在山城的情人。上清寺路二十七号，那个叫花子的歌女。你很喜欢她泡的茶，上周你送了她一对珍珠耳环。”
中村源一停止了挣扎。
他呆呆看着楚风，脸色惨白。
恐惧两个字就差写在他脸上了。
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人。
是个能看穿他灵魂的魔鬼。
“你最好奇的，是‘杜鹃’这个代号吧？”楚风的声音轻得像耳语。
这个词，彻底压垮了他。
“杜鹃”是最高级别的紧急联络代号，只有他跟东京大本营极少数几个人知道。
它的启动，意味着整个网络被彻底攻破。
中村源一脑子飞快转着。
背叛。
一定是内部出了叛徒。
“你在猜是谁出卖了你？”楚风像是能看穿他的想法，“你的副手？还是你的译电员？”
楚风慢慢的摇了摇头。“都不是。我告诉你一个让你绝望的真相吧。”
“我们的情报不是从你那条线来的。是直接从东京拿的。”
“你的名字你的任务你的一切，都是帝国大本营，亲自交给我们的。”
房间里死一样的安静。
中村源一停止了呼吸。
他那双充满狂热跟骄傲的眼睛，现在成了两个空洞，里面只剩下无边的惊恐绝望。
被抛弃了。
被出卖了。
被他誓死效忠的帝国，被他狂热崇拜的最高层亲手送上了绝路。
他的信仰他的意志还有他存在的全部意义，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木椅在地板上咯咯作响。
那座用无数次严酷训练建起来的心理防线，彻底塌了。
楚风看着他，站起来，转向一直待在阴影里的王大力。
“大力，该你了。”楚风的声音听不出起伏，“让他彻底清醒清醒。”
王大力走到光亮处。
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牙科钳。
他走到中村源一面前，高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
他没说话，只是把钳子举到中村源一眼前，让灯光照亮那片冰冷的金属。
中村源一的眼睛因恐惧而暴睁。
他是牙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东西能带来什么样的痛苦。
那种直通神经，撕心裂肺的疼。
王大力伸出手，像铁钳一样捏住了中村源一的下巴。
中村源一发出了不像人声的尖叫，疯了似的扭着头。
“不！不要！求求你！！！”
王大力的另一只手，将钳子缓缓伸向他张开的，正在尖叫的嘴。
冰冷的金属碰到了他的牙。
一股无法忍受的恐惧跟屈辱击穿了他最后的神经。
用他自己的职业工具来折磨他。
这种方式，比任何子弹和刀刃都更让他崩溃。
“我说！我说！”他崩溃了，声音碎成不成调的哭喊，“我什么都说！求你！拿开！把它拿开！！！”
楚风微微点头。
王大力收回手，随手将牙科钳扔在旁边的金属托盘上。
清脆的碰撞声在房间里回荡。
那个骄傲的帝国特工没了，只剩一个抖个不停，被彻底毁掉的空壳。
他大口的喘着气，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
他抬起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楚风，像是在看最后的救赎。
“我全都说......求你，给我一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