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一封加急电报送到了“北匠工坊”。
电报是钱老板发来的,内容比往常任何一封信都简短,却字字千钧:
“山河兄:仿古家具供不应求,客户点名要‘北匠’品牌。年关将至,需求激增。速带样品南下,面谈合作。路费食宿我包。盼复。钱。”
陈山河捏着这张薄薄的纸,在寒冷的工房里站了许久,直到手指冻得发僵。
南下!去南方!不是押货,而是带着样品,去谈合作!
这意味着,“北匠工坊”这个名字,已经在南方市场有了一定的认可度,甚至形成了品牌效应!钱老板这次邀请,不再是简单的买卖关系,而是寻求更深层次的合作,可能是扩大订单,可能是建立代理,甚至可能是合资办厂!
机遇巨大,挑战也同样巨大。
南方,那个他只在收音机里听过、在报纸上见过的繁华世界,那个代表着开放、活力和更高商业规则的地方。他一个东北农村的个体户,能应付得来吗?语言、习惯、商业环境,一切都是陌生的。
而且,年关将近,工坊里还有一批紧急订单要赶,郑怀古和石根他们忙得脚不沾地。这个时候他离开,会不会影响生产?
但机会不等人。钱老板的电报里透着急切,显然市场形势很好。如果错过这个窗口期,被其他竞争者抢占先机,再想打开局面就难了。
晚上,陈山河把电报给郑怀古和李杏枝看了。
郑怀古叼着烟袋,盯着电报看了半天,吐出一口浓烟:“南边人,花花肠子多。你去,得多长几个心眼。”
李杏枝则是一脸担忧:“山河哥,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听说南边冬天也湿冷,你得多带点衣裳……”
陈山河知道,他们的担心都是实实在在的。但他心里那团火,已经被这封电报彻底点燃了。
“郑师傅,杏枝,我知道你们担心。”陈山河语气沉稳,“但这次不去,咱们可能就错过了一个让‘北匠’真正走出去的机会。钱老板是实在生意人,合作这么久,信誉没问题。我去看看,摸摸情况,最不济,也能把咱们的样品带过去,让更多人看到。”
他顿了顿,看向郑怀古:“工坊这边,紧急的订单,还得辛苦您和石根盯着。我快去快回,争取年前赶回来。”
郑怀古磕了磕烟灰,闷声道:“活儿你放心。南边……见人说话留三分。”
李杏枝见陈山河主意已定,也不再劝阻,只是默默起身,去给他准备行李。厚棉袄、干粮、路上用的钱,还有她新做的一双千层底布鞋,都仔细包好。
接下来的两天,陈山河像上了发条。他精心挑选了几件最能代表“北匠”水准的仿古家具样品:一张小巧精致的棋桌、一对雕着简约卷草纹的扶手椅、还有一个做工极其复杂的多宝格。每一件都打磨得光可鉴人,烙着清晰的“北匠”印记。
他又准备了详细的资料:工坊的介绍、产品的图册(虽然简陋)、用料和工艺的说明,甚至还有屯里老支书开的证明信。
出发前一天晚上,陈山河把石根叫到跟前,仔细交代了工坊近期要完成的订单和注意事项,又把账本和钥匙郑重地交给李杏枝。
“杏枝,家就交给你了。”
李杏枝用力点头,眼圈红红的,但没让眼泪掉下来。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陈山河就背着行李,拎着用油毡布和草绳精心包裹的样品,踏着厚厚的积雪,走向公社汽车站。他要去省城,再从省城坐火车南下。
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但陈山河心里却热乎乎的,充满了对未知旅程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南方,我来了!他要亲眼去看看那个传说中遍地机遇的地方,要去为“北匠工坊”搏一个更大的未来。
这趟南下,不再是为了简单的倒卖山货,而是代表着他的事业,即将踏上真正的商业化征程。逆袭的脚步,将第一次跨出东北黑土地,迈向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