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那团由兽骨项链引燃的炽白色圣火缓缓燃烧,散发出温暖而纯净的光芒,驱散着周围残留的邪气和血腥味,也驱散了人们心中的部分恐惧。
劫后余生的人们瘫倒在地,大口喘息,脸上带着茫然和后怕。戈壁滩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傀的残骸和不幸遇难者的尸体,诉说着刚才的惨烈。
所有的目光,都复杂地聚焦在祭坛中央——昏迷的老萨满乌恩,搀扶着他的、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少女,以及拄着断刀、嘴角溢血、气息不稳却依旧挺直的楚晏身上。
是这神秘的少年和萨满少女,最终阻止了这场灾难。
青狼帮主吴赫和白驼山庄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几乎同时动了,身形一晃,便出现在了祭坛之上。
吴赫目光锐利如刀,先是扫过昏迷的老萨满,然后死死盯住楚晏,眼神深处有惊疑、有忌惮,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刚才楚晏爆发出的力量以及最后那点碎黑气的一指,都让他感到心惊。这少年身上,必然有大秘密!
而那白驼山庄的老者,则先是关切地查看了一下老萨满的状况,输入一道柔和的元气护住其心脉,然后对那少女温和地问道:“孩子,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多亏了你。”
少女似乎有些害怕这么多人注视,低下头,小声道:“我……我叫阿月,是爷爷的弟子……刚才我只是……只是用了爷爷交给我的最后保命的东西……”她手中紧紧攥着那已经失去光泽、变得焦黑的兽骨项链残骸。
“乌恩萨满情况如何?”老者看向昏迷的老萨满,眉头微皱。
阿月眼圈一红:“爷爷之前就察觉沙漠平衡被打破,试图沟通神灵寻找原因,却遭到反噬,一直昏迷不醒……刚才……刚才那是被邪灵附体了……”
沟通神灵遭反噬?邪灵附体?
众人闻言,皆是脸色一变。能让经验丰富的老萨满遭此厄运,那背后的邪灵该是何等可怕?
吴赫冷哼一声,显然不太相信这套说辞,但他更关心别的:“刚才那邪灵最后遁走时说的‘亵渎者’、‘苏醒’是什么意思?乌恩萨满之前可曾说过什么?”
阿月茫然地摇了摇头:“爷爷没说过……他只是很焦虑,说地脉在哭泣,古老的禁忌被触动了……”
古老的禁忌?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不安更甚。
这时,那白驼山庄的老者将目光转向正在默默调息恢复的楚晏,拱手道:“老朽白驼山庄长老,苏星河。方才多谢小友出手,力挽狂澜。不知小友高姓大名?师承何处?”他的语气十分客气,带着明显的结交之意。
楚晏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还礼道:“晚辈楚晏,一介散修,并无师承。”他自然不会透露真实来历。
散修?如此年轻的灵境散修?苏星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不信,但也没有追问,只是笑道:“楚小友太过谦了。方才小友所用之力,刚猛中带着极致寒意,却又堂皇正大,老夫闻所未闻,真是英雄出少年。”
吴赫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冷笑,插话道:“苏长老还是先关心一下眼前吧。乌恩萨昏迷,邪灵遁走,地底还爬出这么多鬼东西,这驼铃镇乃至整个北漠,恐怕都要大祸临头了!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话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了现实。是啊,危机并未解除,那遁走的邪灵是什么?它口中的“亵渎者”和“苏醒”又意味着什么?地底为何会冒出如此多的尸傀?
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起来。
楚晏默默运转星辰灵脉,吸收着空气中那圣火散发出的微弱纯净能量和尚未完全散去的星辰之力,快速恢复着伤势。刚才硬抗那邪灵一击,虽然受伤不轻,但也让他对自身力量的运用有了更深体会。星辰灵脉的坚韧和恢复力也远超预期。
他的目光扫过祭坛下方混乱的人群,以及那些尸傀的残骸。这些尸傀的炼制手法和那邪恶石柱、以及地底摆渡人的气息都有相似之处,显然出自同源。难道这一切的背后,是同一个势力在推动?那些黑袍人?
“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安抚民众,清理这些……污秽之物。”苏星河长老开口道,展现了大派风范,“我白驼山庄略通医术,愿尽绵薄之力。”
吴赫虽然不屑,但也不想在此刻引起公愤,皮笑肉不笑地道:“我青狼帮也会派人协助维持秩序,清理现场。”他说着,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瞟向楚晏和阿月,显然另有所图。
很快,在两大势力的组织下,幸存的人们开始行动起来,救治伤者,辨认尸体,清理尸傀残骸,气氛沉重而压抑。
楚晏和阿凝也回到了沙驼客栈。柳氏和楚瑶早已心急如焚,看到楚晏受伤,更是吓得眼泪直流。
楚晏安抚好母亲和妹妹,回到自己房间,服下阿凝给的疗伤丹药,开始全力运功疗伤。
星辰灵脉全力运转,如同一个微型的宇宙漩涡,不仅吸收着天地间的星辰之力,甚至将那丹药的药力也更快地分解吸收。受损的经脉和内腑在星辰之力和药力的双重滋养下,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同时,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那邪灵交手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那邪灵的力量特质和最后遁走的方式。
那邪灵的力量,阴冷、邪恶、充满了怨念和死气,但又与普通的鬼物或魔气有所不同,更带着一种古老的、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腐朽意韵。它似乎极其惧怕那圣火……
而萨满少女阿月使用的净化之力,则充满了生命和光明的气息,与星辰之力有些相似,却又更加纯粹和……神圣?
这北漠之地,果然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
当楚晏再次睁开眼时,伤势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不仅如此,经过这次生死搏杀和全力疗伤,他感觉自己的星辰灵脉更加凝练,对力量的掌控也精进了一丝。
窗外天色大亮,但驼铃镇却失去了往日的喧嚣,笼罩在一片悲伤和恐惧的氛围中。
阿凝敲门进来,脸色凝重道:“情况不太妙。昨夜清理尸体,发现死了三十多人,伤者上百。现在镇子上人心惶惶,很多商队和冒险者都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
楚晏点了点头,这在预料之中。
“还有,”阿凝压低声音,“青狼帮和白驼山庄的人都在暗中打听你和那个萨满少女阿月的消息。吴赫似乎对你很感兴趣,而苏星河则多次表达想见你一面。”
楚晏目光微闪。吴赫的感兴趣必然不怀好意,而苏星河……白驼山庄素有名声,或许可以接触一下,打听更多关于北漠和星陨地宫的消息。
“那个阿月呢?”楚晏问道。
“她守着昏迷的老萨满,几乎寸步不离。听说老萨满的情况很不好,邪气侵体太深,虽然被圣火净化了大部分,但本源受损,可能……撑不了多久了。”阿凝语气有些沉重。老萨满毕竟是驼铃镇的定心骨,他一倒,镇子更乱了。
楚晏沉吟片刻,道:“我们去看看老萨满。”
或许,能从阿月那里,得到更多关于“古老禁忌”和“亵渎者”的信息。
两人离开客栈,再次来到镇子东头的圣泉边。老萨满的居所是一间简陋的石屋,外面围了不少担忧的镇民,但都被青狼帮和白驼山庄的人拦住了。
看到楚晏和阿凝到来,守卫的白驼山庄弟子似乎得到了吩咐,并未阻拦,反而客气地引他们进去。
石屋内,草药味浓郁。老萨满乌恩躺在简陋的床榻上,面色灰败,气息微弱,仿佛风中残烛。少女阿月红肿着眼睛,守在床边。
苏星河长老也在屋内,正在用银针为老萨满施针,眉头紧锁,显然情况不容乐观。
看到楚晏进来,苏星河收起银针,叹了口气:“邪气已侵入心脉,老夫也只能暂时吊住他一口元气,恐怕……回天乏术了。”
阿月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楚晏走到床边,目光落在老萨满身上。他的星辰灵脉能清晰地感受到,老人体内盘踞着一股顽固的、与昨夜那邪灵同源的黑暗能量,正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或许……可以试试?
楚晏伸出手指,指尖一点微弱的星辉亮起,缓缓点向老萨满的眉心。
“你做什么?!”阿月惊呼,想要阻止。
苏星河却拦住了她,眼中带着一丝期待:“让楚小友试试,他的力量或许有奇效。”
楚晏的指尖轻轻点在那股黑暗能量盘踞的核心。精纯的星辰之力缓缓注入,如同温暖的阳光照进冰窖。
嗤嗤……
细微的声响从老萨满体内传出,那顽固的黑暗能量一遇到星辰之力,竟然如同冰雪般开始缓缓消融!
虽然速度很慢,但确实有效!
苏星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阿月也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然而,就在楚晏持续输出星辰之力,试图彻底净化那黑暗能量时——
老萨满乌恩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不再是漆黑,却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模糊而断续的音节:
“地……宫……醒……了……”
“……他们……挖开了……禁忌……”
“……黑色的……太阳……”
“……快……逃……”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几个词,他眼睛猛地一瞪,头一歪,最后一丝气息彻底断绝。
屋内一片死寂。
地宫醒了?他们挖开了禁忌?黑色的太阳?
老萨满临死前的呓语,如同惊雷,在楚晏、阿凝和苏星河心中炸响!
这分明指的就是星陨地宫!那些黑袍人,竟然已经找到了地宫,并且触动了里面的某种恐怖存在?!
黑色的太阳又是什么?!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