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空气仿佛凝固。
楚晏的心脏猛地一跳，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位气息深不可测的白衣女子。
她竟然能直接感知到他怀中的钥匙碎片？甚至还称其上有“故人”的气息？
这女子究竟是谁？是敌是友？那“故人”又是指谁？是钥匙碎片曾经的主人？还是与碎片有关联的某位存在？
无数念头在楚晏脑中飞速闪过。钥匙碎片事关重大，甚至牵扯到天帝陵寝，绝不能轻易示人。
但他同样清楚，以此女方才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徒手穿透石壁）以及完全看不透的修为，若真想强抢，他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权衡利弊，只在瞬间。
楚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拱手道：“不知前辈所指是何物？晚辈身上杂物颇多。”
白衣女子那双冰冷漠然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能洞穿他所有的伪装。她并未动怒，只是再次缓缓抬起白皙的手指，精准地指向他胸口存放钥匙碎片的位置。
“那股苍凉、古老、试图连接虚无的波动……不会错。”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它，在呼唤我。”
呼唤？钥匙碎片在呼唤她？
楚晏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这女子与钥匙碎片到底有何渊源？
他沉默片刻，知道无法再隐瞒，只得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块最大的、得自鬼影巷老头的钥匙碎片。其他两块较小碎片依旧隐藏，以防万一。
碎片入手冰凉，表面的古老纹路在石室柔和的光线下显得越发神秘。
当看到这块碎片的瞬间，白衣女子那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波动。她那如同寒冰的眸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追忆、悲伤、以及一丝……茫然的神情。
她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那碎片，但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微微颤抖了一下，停在了半空。
“果然……是它的碎片……”她低声喃喃，声音轻得仿佛自言自语，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过去了……这么久……连它也……破碎了吗……”
楚晏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前辈认识此物？它……究竟是什么？”
白衣女子收回手，目光再次恢复冰冷，但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她看了楚晏一眼，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从何处得来此物？”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楚晏心念电转，决定部分实话实说：“偶然得自一处古墓。”他说的自然是千枯洞的那块，而非鬼影巷。
“古墓……”白衣女子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又似乎有些失望，“原来……他也未能逃脱……”
她不再追问，转身走向那口寒气森森的小潭，望着潭中央那株冰蓝色的三叶植物，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冷：
“此物，名为‘幽玄之钥’，乃开启‘归墟之门’的信物之一。”
“归墟之门后，据传藏着超脱此界的秘密，亦可能是……万物的终点。”
“远古时期，为争夺它，引发了一场浩劫，导致其破碎散落。”
幽玄之钥！归墟之门！
虽然楚晏早已从星晷和种种线索中猜到一些，但此刻被这神秘女子亲口证实，依旧感到震撼。而且，她说的不是“天帝陵寝”，而是“归墟之门”？是称呼不同，还是另有隐情？
“前辈……”楚晏还想再问。
白衣女子却打断了他：“过去之事，知之无益。你既得碎片，便是因果。好自为之。”
她似乎不愿再多谈过去，目光重新落回楚晏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伤势很重，空间之力侵蚀经脉，若不及时处理，会损及根基。”
说着，她屈指一弹，一道精纯至极、冰凉爽冽的灵气瞬间没入楚晏体内。
楚晏只觉得一股清凉气流迅速流遍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被空间乱流撕裂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滋养！连与玄龟硬撼留下的暗伤都被抚平了不少！
效果比他自己炼化的顶级丹药还要好上数倍！
不过短短数息时间，他的伤势竟然恢复了三四成！灵力也恢复了大半！
楚晏心中骇然，此女修为究竟到了何等境界？随手一道灵气便有如此神效！
“多谢前辈疗伤之恩！”楚晏郑重行礼。无论对方目的为何，这份援手是实打实的。
白衣女子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谢意，又道：“你非此地之人，不宜久留。隐窟每次开启时间有限，我送你出去。”
她似乎并不想留客。
楚晏连忙道：“前辈，与晚辈一同被空间乱流卷走的还有一位朋友，她……”
“此地只有你一人。”白衣女子淡淡道，“空间乱流变幻莫测，她或许被抛向了其他方向。你若想寻她，可去‘水狱’附近探查，那里是这片水域的空间节点之一，或许会有线索。”
水狱？是指水狱玄龟镇守的那个寒潭秘窟？难道这里还在云梦泽地底？而且与此相通？
楚晏还欲再问，却见白衣女子袖袍轻轻一挥。
顿时，整个石室内的光线开始扭曲，周围的石壁再次变得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住楚晏。
“出去之后，忘掉此地，莫要再寻。亦莫要向他人提及我的存在。”
白衣女子清冷的声音在楚晏耳边响起，这是最后的告诫。
下一刻，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传来。
当楚晏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条陌生的、潮湿的地下河道边，耳边是哗哗的水流声。哪里还有什么石室和白衣女子？
他仿佛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但体内好转了大半的伤势和充沛的灵力，以及怀中那块依旧冰凉的钥匙碎片，都明确告诉他，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那位神秘的白衣女子，究竟是谁？她与幽玄之钥有何关系？为何隐居在那所谓的“隐窟”之中？又为何让他忘记一切？
一个个谜团萦绕在心头。
但楚晏很快压下这些思绪。当务之急，是尽快确定自己的位置，然后想办法寻找摇光！
白衣女子最后提到“水狱”和“空间节点”，这或许是线索。
他辨认了一下水流方向，收敛气息，沿着河道小心前行。
这条地下河似乎很是宽广，河道两旁偶尔能看到一些发光的苔藓和矿石。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了打斗声和呵斥声！
楚晏心中一动，立刻悄然靠近。
只见前方河道出现一个拐角，拐角后的水域稍微开阔，此刻正有两方人马在对峙！
一方是三名穿着碧波门服饰的弟子，正是之前那两人的同门，此刻正操控着一面水蓝色的大网，网中困住了一条不断挣扎的、缩小了数倍的黑水玄蛇？似乎是刚才那条的幼崽？
而另一方，则是两名穿着华丽、气息骄横的年轻男女，身边还跟着几个修为不俗的护卫。那年轻男子手持一柄折扇，神色轻蔑，正对着碧波门弟子呵斥：
“……区区碧波门，也敢跟我们漓江剑派抢东西？这黑水玄蛇的幼崽，本公子看上了！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漓江剑派？云梦泽另一个实力不弱于碧波门的中型门派，据说门中剑诀颇为犀利，门下弟子也素来嚣张。
碧波门弟子脸色难看，其中一人怒道：“这玄蛇幼崽是我们先发现并困住的！你们漓江剑派未免太霸道了！”
“霸道？”那漓江剑派的公子哥嗤笑一声，“这世上本就是实力为尊！你们碧波门技不如人，活该被抢！给我动手！”
他身后两名护卫立刻狞笑着上前，灵境中期的气息爆发，就要动手强抢！
碧波门弟子只有灵境初期，眼看就要不敌！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困在网中的黑水玄蛇幼崽似乎被逼到了绝境，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额头那根独角猛地亮起幽黑的光芒！
一股诡异的空间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咔嚓！
那面水蓝色的大网竟然被这股空间波动强行撕裂开一道口子！
幼崽趁机化作一道黑光，嗖的一声窜出，但它并未攻击任何人，而是慌不择路地……直直冲向楚晏藏身的方向！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幼崽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扑到了楚晏面前不远处，似乎想从他旁边的石缝钻过去！
楚晏也是措手不及！
而那边，漓江剑派的公子哥见状，顿时大怒：“哪里跑！”想也不想，手中折扇猛地一挥，一道凌厉的水箭如同毒蛇般射向那幼崽，竟完全不顾及就站在附近的楚晏！
水箭威力不小，若是被击中，那幼崽必死无疑，而楚晏也难免被波及！
楚晏眼神一寒，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这公子哥竟如此肆无忌惮！
他下意识地并指如剑，一道微弱的星辰指剑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那水箭侧面！
叮！
水箭被点得一偏，擦着幼崽和楚晏的身体，射入了后方的石壁，炸开一团水花。
那幼崽吓得浑身一抖，哧溜一下钻进了楚晏身后的石缝，消失不见。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突然出现的楚晏身上。
碧波门弟子一脸愕然。
漓江剑派的公子哥则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折扇指向楚晏，语气森寒：“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出手救那畜生，坏本公子的好事？找死不成！”
他身边那名容貌娇艳、眼神却同样傲慢的女子也冷冷地扫了楚晏一眼，如同看一只蝼蚁。
楚晏面无表情，拍了拍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你的攻击波及到我了。”
“波及你又如何？”那公子哥嚣张无比，“一个藏头露尾的散修，杀了便杀了！现在，立刻给本公子跪下磕头认错，然后自废修为，或许本公子心情好，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他身后的护卫也配合地释放出杀气，锁定楚晏。
楚晏笑了，只是笑容冰冷无比：“漓江剑派？真是好大的威风。”
“既然知道是漓江剑派，还不快滚过来受死！”公子哥以为楚晏怕了，更加得意。
楚晏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剑锋，直刺那公子哥：“我很好奇，若是漓江剑派的掌门知道他的儿子（或者弟子）在外面如此替他‘扬名立万’，会是何种表情？”
那公子哥被楚晏的目光看得心中一寒，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随即恼羞成怒：“你……你找死！给我杀了他！”
两名护卫立刻领命，狞笑着扑向楚晏！
然而，就在他们动手的瞬间！
楚晏动了！
伤势恢复了三四成，对付这两个灵境中期，足够了！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轻松避开两人的合击，瞬间出现在其中一名护卫身侧，手指看似轻描淡写地在其肋下某处一拂！
那护卫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为极致的痛苦和惊恐，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在地，浑身抽搐，竟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另一名护卫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反应，楚晏的指尖已经点在了他挥出的长剑剑脊之上！
叮！
一股诡异莫测的震荡之力透过剑身传来，那护卫只觉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剧痛，长剑脱手飞出！紧接着胸口一痛，被楚晏一脚踹中，吐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河道石壁上，昏死过去。
眨眼之间，两名灵境中期护卫被秒杀！
全场死寂！
那公子哥和那名女子脸上的嚣张傲慢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
碧波门弟子也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楚晏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那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公子哥身上，一步步向他走去。
“你……你想干什么？！我爹是漓江剑派长老！你敢动我，漓江剑派绝不会放过你！”公子哥色厉内荏地尖叫，不断后退。
那名女子也吓得花容失色，躲在他身后。
楚晏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淡淡道：“跪下。”
“什……什么？！”
“我让你，跪下。”楚晏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公子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感受到楚晏身上那冰冷的杀意，最终恐惧压倒了一切，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河滩上，涕泪横流：“饶……饶命！前辈饶命！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前辈！求前辈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那名女子见状，也吓得连忙跪下，瑟瑟发抖。
楚晏看都没看那女子，只是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公子哥，冷冷道：“滚回漓江剑派，告诉你家长辈，若再纵容门下弟子如此行事，下次遇到的，就不会是我这么好说话的人了。”
“是是是！一定带到！一定带到！”公子哥如蒙大赦，连连磕头。
“现在，滚。”
公子哥和那女子连滚爬爬地站起来，也顾不上昏迷的护卫，狼狈不堪地沿着河道逃走了。
楚晏这才将目光转向那几名还在发愣的碧波门弟子。
几名弟子顿时一个激灵，连忙恭敬行礼：“多……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他们此刻哪里还敢把楚晏当成普通散修，这分明是个喜欢扮猪吃虎的前辈高人！
楚晏摆了摆手：“举手之劳。向你们打听个地方，‘水狱’怎么走？”
“水狱？”几名弟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道，“前辈说的，莫非是泽心岛下方、那头玄龟大人镇守的寒潭秘窟？”
果然！白衣女子指的真是那里！
“正是。可知如何前往？”楚晏问道。
那弟子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回前辈，那水狱是云梦阁禁地中的禁地，有玄龟大人和上古阵法守护，外人根本不可能靠近。我们只知道大概在泽心岛东南方向的地底深处，具体入口……恐怕只有云梦阁的核心长老才知道。”
另一名弟子补充道：“而且听说最近那边出了大事，玄龟大人苏醒，封印松动，云梦阁已经派了重兵把守所有已知通往地下的入口，现在想去水狱，更是难如登天。”
楚晏眉头紧锁。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云梦阁必然因为之前的事情加强了戒备。
看来，想通过正常途径接近水狱寻找空间节点，几乎不可能了。
必须另想办法。
或许……可以从云梦阁内部入手？
他看了一眼几名碧波门弟子，心中忽然有了一个计划。
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能合理接近云梦阁核心区域的身份。
而这几名碧波门弟子，或许能提供一个契机。
楚晏脸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语气温和了几分：“你们可是碧波门弟子？我与你们门主倒是有些旧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