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这几天,苏雪晚觉得自己快闷得发霉了。
周末清晨,趁着晨光熹微,她裹紧羊绒披肩,信步走到别墅后院,透透气。
铅灰色的天空下,达叔正在花园里打着太极。
“达叔,今天没去公司?”
“昀初特意交代了,”达叔缓缓收势,呼出的白气模糊了面容,“说你身体不适,让我在家待命,免得你要出门没人照应。”
苏雪晚心里泛起暖意:“我下午确实想出去买样东西。”
她在覆着晨霜的长椅坐下,犹豫片刻,还是开口:
“达叔,能和我聊聊昀初的母亲吗?”
达叔在她身旁坐下,目光投向远方的云霭,声音像被北风滤过:
“这件事,说来话长...”
“在昀初心里,他母亲是被他父亲的冷漠和绝情,慢慢耗尽了期待,郁郁而终。”
“但成年人的感情世界,岂是一个小孩子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那年冬天特别冷,圣诞节那天,雪下得尤其大。他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母亲在他眼前走了...”
苏雪晚不自觉地攥紧了披肩。
“那时他才八岁。整整三个月,他把自己锁在母亲生前最常待的舞蹈房里,不说话,也不肯见人...”
“后来虽然慢慢走出来了,可心里的那个漫长的寒冬,却再也没过去。”
达叔转眸看她,“所以他抗拒感情,畏惧婚姻,是怕重蹈覆辙,怕自己也会让所爱之人陷入同样的绝望。”
苏雪晚的心微微一沉。
“可是,雪晚,” 达叔的声音温和了些,“我看着他因为你的出现,慢慢开始改变。有些冰封的东西,正在一点点消融。”
一阵风卷起枯叶,在石板路上打着旋。
“达叔,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我和贺昀初之间,必然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和他父亲也不一样。”
——
贺昀初下班回到别墅,夜色已深。
推开家门时,客厅只留了一盏暖黄的壁灯,静谧无声,卧室里也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脱下沾染了寒意的风衣外套,隐约听到娱乐房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他循声走去,推开门,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巨大的投影屏幕散发着幽微的光亮。
借着那点光,他看见苏雪晚穿着一身柔软的奶白色家居服,正慵懒地躺靠在厚厚的地毯上,身后垫着几个抱枕,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羊绒毛毯。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微微侧过头,屏幕流转的光影在她精致的侧脸明明灭灭,声音带着点被电影浸染的慵懒:
“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嗯,在公司吃过了。”
贺昀初一边应着,一边走近。
他在她身侧坐下,手臂极其自然地将她连人带毯子一起拢进怀里。
下巴亲昵地蹭了蹭她散发着清甜香气的发顶,目光投向屏幕:
“什么电影这么好看?让我们贺太太看得这么入神。”
“一部法国电影,”苏雪晚在他怀里调整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暖,声音软软的,“冬天的故事。”
贺昀初看着怀中人恬静的侧脸,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低头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声音里带着诱人的磁性:
“晚晚,你法语好。「喜欢」用法语怎么说?”
苏雪晚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微微一怔,随即漾开一抹浅笑:
“Je taime bien”
她的发音轻柔婉转,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
贺昀初学着她的语调重复了一遍,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别具魅力:
“那「爱」呢?”
他继续追问,目光如网般将她牢牢锁住。
苏雪晚的心跳骤然加速,迎上他专注的视线,轻声吐露:
“Je taime”
这三个音节从她唇间轻轻溢出,仿佛带着撩人的魔力。
贺昀初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眼底暗流涌动。
“那……「亲」和「吻」有什么区别?”
他得寸进尺地靠近,高挺的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唇,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苏雪晚的脸颊微微发烫,却还是耐心解释:
“「亲」是Le bisou,是轻触。”
“「吻」是Le baiser,是更深入缠绵。”
“亲,” 她的话音未落,贺昀初已经低头,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她的面颊上,一触即分:“ 像这样?”
苏雪晚点点头,心跳如擂鼓。
“那……Le baiser呢?”
他的声音低沉诱人,带着明显的暗示,
“晚晚,要不你示范一下?”
苏雪晚凝视着他近在咫尺的唇,心跳快得几乎要挣脱胸腔。
她鼓起勇气仰头吻了上去,生涩却坚定地加深这个吻,温软的舌尖试探着探入他的唇间。
就在她羞赧地想要退开时,后颈却被他的大手稳稳扣住。
下一秒,他反客为主,将这个吻加深,缠绵悱恻,将她所有的呼吸和理智都席卷一空。
许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当这个漫长的吻终于结束,电影也接近尾声。
两人额头相抵,气息交织。贺昀初凝视着她迷离的双眸,声音沙哑:
“苏雪晚……”他轻叹,“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
苏雪晚环住他的脖颈,在他唇边落下一个个细碎的吻,柔声回应:
“那就一直喜欢下去吧。”
——
周一清晨,车子平稳地停在写字楼附近的路口。
苏雪晚正要解开安全带,身侧的男人却忽然倾身过来。
“能和老婆一起上下班,”他帮她按下安全带的卡扣,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连上班这件事,好像都没那么枯燥了。”
苏雪晚被他这话逗笑,轻轻推了他一下:“我看你挺喜欢上班的,工作狂一个。”
她看了眼时间,“我要快点了,第一天上班可不能迟到。”
“等等,”贺昀初握住她的手腕,“午饭要不要一起吃?”
“不要。”苏雪晚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
贺昀初眉头微挑,语气里顿时染上几分危险的意味:
“为什么?是嫌弃我,还是觉得你老公见不得人,嗯?”
“不嫌弃!绝对不嫌弃!”苏雪晚连忙摆手,“但确实有点……『见不得人』。”
她心里暗想,要是让同事们知道她老公是贺氏集团总裁,以后谁还敢跟她正常相处?怕不是连说话都要战战兢兢了。
“苏雪晚?” 贺昀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见他神色不悦,苏雪晚赶紧凑近解释,生怕这位爷一个不高兴就直接去公司宣示主权。
“我们要公私分明嘛。” 她放软声音,“这样我在公司能更自在些。毕竟初来乍到,我不想太高调。趁着午饭时间多和同事相处,也能尽快融入团队,你说是不是?”
贺昀初沉默地看了她几秒,深邃的眼眸中情绪翻涌。
他指腹带着薄茧,在她掌心不轻不重地摩挲着,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苏雪晚,我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贪心了。”
他声音低沉,
“一方面,我想给予你足够的自由。另一方面,我又疯狂地渴望能占有你所有的时间,让你的目光只停留在我一个人身上。”
苏雪晚听着他这番近乎剖白的言论,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阵酸涩的甜蜜。
她放软了声音,带着几分娇嗔:“贺昀初,你这个人真是……太矛盾了。”
他低笑出声,那笑声从胸腔深处传来,带着磁性十足的震动。
他伸手,温热的手掌轻轻托起她的脸颊,迫使她迎上他深邃如海的目光,
“这不矛盾。”
他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清晰而笃定,
“我想给你自由的空间,让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他微微停顿,目光更加灼热锐利,指节轻轻抵住她心口,
“但你的这里,必须永远,只属于我。”
“知道了。”她轻声应道,主动凑上前,在他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郑重的吻,“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她说完便不再停留,利落地推开车门,步履轻快地朝着那座象征着事业新起点的写字楼走去。
晨光勾勒出她纤细却坚定的背影,一抹藏不住的浅浅笑意始终漾在唇角。
贺昀初没有立刻离开。
他坐在驾驶座上,目光专注地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穿过旋转的玻璃门,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他这才缓缓收回视线,平稳地启动引擎,将车驶向贺氏集团的地下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