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昀初敏锐地捕捉到了唐有民过于失态的注视,那目光里的激动与探究远超寻常。
他剑眉微蹙,揽着苏雪晚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将她更密实地护在自己身侧,眼神略带警告地扫了过去,周身散发出不容窥视的气场。
章启华也察觉到了唐叔的异常,轻咳一声提醒道:
“唐叔?”
唐有民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低下头,掩去眼中翻腾的剧烈情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抱歉,章总,好的。”
他不敢再看苏雪晚,生怕控制不住情绪。
苏雪晚也感受到了那道异常灼热的目光,她再次看向那位唐先生,心中掠过一丝淡淡的疑惑和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位先生看她的眼神……为什么如此奇怪?好像认识她很久了一样。
贺昀初不再停留,他对章启华略一颔首,语气疏离:
“我们先走一步。”
说完,便拥着苏雪晚,径直走向直达一楼的电梯,姿态保护意味十足。
唐有民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苏雪晚的背影,直到电梯门完全合上,双手在身侧微微握紧。
一个强烈到令他心脏发颤的猜测疯狂涌现——如今见到真人了,更加确定了他的直觉。
贺总这位新婚妻子,苏雪晚……就是他当年丢在孤儿院门口的小丫头。
电梯里,贺昀初低头看着怀中似乎有些走神的苏雪晚,沉声问:
“刚才那位唐叔,你认识?”
苏雪晚回过神来,轻轻摇头:
“不认识。只是……感觉好像有点眼熟,可能是错觉吧。”
那种熟悉感很模糊,抓不住头绪。
贺昀初眸色深沉,不再多问,只是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无论那个人是谁,无论他为何用那种眼神看他的妻子,任何可能带来不确定因素的人或事,他都需要查清楚。
在“云端设计”报到后,苏雪晚对新的工作环境和同事的初步印象都不错。
她坐在分配到的临窗工位前,给贺昀初发了条短信:
「贺昀初,我中午不跟你吃饭了。我想在公司附近逛逛,熟悉熟悉环境。」
「你忙你的,午饭我会自己解决。」
短信发出去后,苏雪晚几乎能想象出贺昀初看到信息时那副样子——
肯定是眉头一挑,有点不爽,但又拿她没办法,最后只能回个“好”字。
他这点倒是很好,从来不会硬要管着她,给她足够的空间。
京市最繁华的商圈,苏雪晚信步走进一家购物中心。
cartier专卖店的玻璃柜台在射灯下反射出冰冷而璀璨的光芒。
她的指尖缓缓滑过陈列柜,在一枚精致猎豹胸针上停留片刻,最终移向旁边一条镶嵌着深邃蓝宝石的项链。
“这款蓝宝石,挺配你气质的。”一个熟悉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她转过身,看见易允知就站在几步开外,手里正拿着同系列的一只手镯细细端详。
它今天穿了一件剪裁利落的米色风衣,衬得她身姿越发高挑出众,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
“允知姐。”苏雪晚迅速挂上得体的微笑,“好巧。”
易允知向前迈了一步,身上淡淡的diptyque香水味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
“昀初,没陪你一起来?”
这种称呼上的亲昵,叫得比她这个正牌妻子还要熟稔。
苏雪晚不动声色地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灯光下清晰显露:
“我自己随便逛逛更自在些,他在旁边,反而会让我觉得束手束脚。”
一旁的柜员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无形的刀光剑影,识趣地微微退开一步。
两个女人隔着冰冷的玻璃柜台对视,优雅的笑容之下,是几乎能听见噼啪声的无形电流在激烈碰撞。
“雪晚,”易允知忽然嫣然一笑,发出邀请:
“现在是午休时间,难得碰上,一起去喝杯咖啡?我知道半岛酒店的下午茶很不错。”
来者不善——这四个字几乎明晃晃地写在易允知那含笑的眼底。
但此刻若是拒绝,反倒显得她露怯和小家子气。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易允知适时地补充了一句,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
这以退为进的一招,瞬间将苏雪晚架了起来。
她优雅地拎起新包,笑容无懈可击:
“方便的。允知姐是昀初最得力的助手,于公于私,我们都该多走动走动。”
半岛酒店咖啡厅,悠扬的钢琴声如水般流淌。
易允知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杯中的拿铁,目光却像精准的探针,牢牢锁定在苏雪晚无名指那枚钻戒上。
“雪晚,”易允知放下银勺,声音轻柔,却抛出了一个炸弹般的问题,“你觉得……昀初他爱你吗?”
苏雪晚端着红茶杯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温热的茶汤表面映出她一闪而过的、微微诧异的倒影。
易允知的直白让苏雪晚有些意外。不过这样也好,明枪总比暗箭好应付。
她缓缓抬起眼,嘴角挂上个淡淡的弧度:“这恐怕,你得去问他本人。”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无所谓他爱不爱我。”
易允知脸上那副游刃有余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突然前倾,颈间的项链因为动作而在领口剧烈晃动,
“ 我们从小就认识。他最难的时候都是我们这些朋友陪着!自我成年开始,我就爱他了,这么多年……这些,你也都无所谓吗?”
钢琴曲恰在此时转为更抒情的调子,婉转低回的旋律流淌在空气中。
苏雪晚望着易允知微微发红的眼眶和失态的神情,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这个在商场上向来游刃有余的女人,此刻竟像个执拗地争夺糖果的小女孩。
“可是爱情从来不讲先来后到,只论最终结局。”
苏雪晚的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他的过去,我很遗憾没参与。但现在,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我。”
“如果他真的爱你,以贺昀初的性格,绝不会妥协娶别人。”
易允知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膝上的餐巾,指节泛白:
“他也曾亲口说过,他厌恶被婚姻束缚,根本不想结婚!”
她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锋,试图做最后的反击,
“但他终究不还是娶了你?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妥协和讽刺吗?”
窗外的音乐喷泉恰在此时高高跃起,无数水珠在阳光下闪烁,如同碎裂的钻石,绚烂夺目。
苏雪晚脸上的笑容倏然绽放,明媚、自信,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刺眼得让易允知几乎无法直视:
“那也许,答案很简单——”
“我就是那个唯一能让他心甘情愿、粉碎所有自己定下规则的人呢?”
易允知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所有强撑的气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苏雪晚优雅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时,风衣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谢谢你的下午茶,允知姐。味道很好。”
她语气轻快,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寻常的闲谈,“下次,我和昀初一起做东,请你。”
她转身,脚伤已基本痊愈,但出门前还是换上了舒适的运动鞋。
虽步伐间还带着些许生疏,但她依然从容地向门口走去,脚步中透着一股胜利者的轻快。
身后传来杯碟碰撞的脆响,不知道是谁失手打翻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得赶紧找点吃的,再饿下去低血糖又要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