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关的时光,在极致的专注与反复的尝试中悄然流逝。杨帆如同一个最严苛的工匠,以自身为胚,以意志为锤,以那玄妙的“极境”感悟为火,日夜不停地雕琢、淬炼。
身体的锤炼已臻至一个相对的极限,再强行压榨,反而会损伤根基。意念的引导,“意照微芒”的状态,也渐渐从生疏走向熟练,与体内那点“真我”灵光的联系愈发清晰、稳定。但他能感觉到,这依旧不是“极境”的全部,甚至可能只是真正入门前的准备。
师父密文中那“散功非绝路”、“本源之气,自虚无生”的记载,如同迷雾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却也凸显出前路的深邃与未知。他触碰到了那扇门,甚至推开了一道缝隙,窥见了门后的微光,却始终未能真正踏足其中,将那份玄妙化为切实可用的力量。
这日,完成了一轮高强度的体能淬炼后,他并未立刻开始意念的修行。身体极度疲惫,每一寸肌肉都散发着酸软与灼热,心跳如鼓,呼吸粗重。精神却因肉身的疲惫而奇异地呈现出一种空乏的宁静,仿佛喧嚣过后的旷野,只剩下风过的痕迹。
他没有抗拒这种状态,反而顺势而为,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静室,甚至没有清理满身的汗水泥泞,便直接盘膝坐下。
意识,在这种极度的肉身疲惫与精神的绝对宁静交汇处,仿佛悬浮于一个奇特的临界点。他不再刻意去“遍布全身”地感知,也不再执着于维系那“意照微芒”的状态。一切意念的主动行为都被卸下,他只是纯粹地“存在”于此地,此刻。
身体内部,因极限运动而沸腾的气血正在缓缓平复,如同退潮的海浪,留下满滩的疲惫与一种近乎虚无的松弛。精神则如同一面被擦拭过的古镜,映照着这具疲惫躯壳内部最真实、最不加修饰的景象。
没有璀璨的生命图谱,没有奔腾的真气河流,只有一种回归到生命最基础层面的、缓慢而沉重的律动。心跳声、血液流动声、甚至细胞代谢那微不可闻的“声音”,交织成一曲原始而质朴的韵律。
就在这极度的“疲”与极致的“静”达到某个微妙平衡点的刹那!
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降临!
杨帆恍惚间感觉到——并非通过五官,也非通过灵觉,而是一种更本质、更直接的“感知”——在自己身体的最深处,在那超越了血肉、骨骼、经络、甚至丹田气海的,某个无法言说、无法定位的“原点”,有某种“东西”,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那绝非真气!真气是温热的、流动的、可控的能量。而这“东西”,其性质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种……“存在”本身?一种纯粹的“活性”?一种蕴含了无限可能性的……“基点”?
它的颤动,并非物理上的震动,而更像是一种“状态”的切换,一种从绝对的“静”到初生的“动”的萌芽!仿佛一颗埋藏在无尽黑暗土壤下的种子,在积蓄了无穷岁月后,于某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内部的生命力第一次尝试着向外探出了微不足道、却意义非凡的一丝触角!
这感觉玄之又玄,无法用任何语言准确描述。它带来的不是力量的充盈,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难以言喻的悸动与共鸣。
然而,这惊心动魄的刹那,短暂得如同幻觉。
就在杨帆的心神被这前所未有的感知所吸引,试图去捕捉、去理解、去靠近那颤动之源时,那种感觉却如同指尖流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极度疲惫与宁静交织下产生的错觉。
静室依旧,身体的疲惫感依旧,精神的宁静也依旧。刚才那石破天惊的“颤动”,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的痕迹,没有增强一丝真气,没有改变任何身体状况。
但杨帆知道,那不是错觉!
他的心神依旧沉浸在那种玄妙的余韵中,心脏因激动而微微加速跳动。他无比确信,在刚才那肉身与精神都处于某种特殊“极值”的瞬间,他真切地触碰到了某种东西!某种远远超越他现在理解范畴,却与他苦苦追寻的“先天本源”息息相关的存在!
那转瞬即逝、无法捕捉的“颤动”,就像是在无尽黑暗中,为他点燃的第一颗,也是唯一一颗星辰。虽然光芒微弱,虽然遥不可及,但它确凿无疑地指明了方向——他所探寻的“极境”之路,并非虚妄!那“本源之气”,真的可能“自虚无生”!
这次短暂的接触,没有带来立竿见影的力量提升,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信心与更加清晰的路径。
他明白了,想要再次感知,甚至引动那“本源”的颤动,关键或许就在于找到并维持那种“极度疲惫”与“绝对宁静”完美交汇的临界状态。那不仅是意识的空无,更是肉身欲望与惯性的暂时“寂灭”,是生命在最基础层面回归“虚无”后,才有可能孕育出的那一点“真”的萌芽。
路,依旧漫长且充满未知。但那惊鸿一瞥的“微曦”,已足以驱散所有的迷茫与怀疑。
杨帆缓缓睁开眼,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亮与坚定。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汗渍和泥土的双手,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
“原来……藏在这里。”
他不再焦虑,不再急切。有了这明确的方向,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走得更加沉稳,更加有力。
当那“刹那微曦”再次亮起,并被他牢牢抓住之时,或许,就是他真正推开“极境”之门,掌握那“先天本源”力量的开始。
而这一天,他相信,不会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