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婆那对眼白多过瞳仁的眼睛,慢悠悠地从我们这群残兵败将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昏迷不醒的石猛身上,准确说,是锁在他脚踝那根乌漆嘛黑的“缚龙链”上。
“后生仔,”她嗓子像破锣,“第一个问题,这根链子,为啥单锁他,不锁你们旁人?”
这问题一出,我们都愣了一下。韩立嘴快,抢着说:“那还用问?肯定是那鬼触手挑中猛哥了呗!”
河婆嗤笑一声,满是褶皱的嘴角往下撇:“葬兵渊底下那老物件,睡迷糊了,随手捞一个?它要真这么不挑食,你们谁也到不了对岸。”
我心头一凛。是啊,那石质触手精准地卷走石猛,这“缚龙链”更是邪门,死死扣着他吸血抽气,对旁人毫无反应。
我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蹲到石猛身边,再次搭上他的脉。脉象沉涩紧滞,如刀刮竹,是典型的“瘀阻重症”。但除此之外……我凝神细察,隐隐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暴戾的气息,盘踞在他丹田深处,正与那“缚龙链”散发出的禁锢之力相互纠缠、拉扯。
是了!那深渊底下的存在,感应到的不是石猛这个人,而是他体内这股不知何时潜伏下来的“魔气”!这缚龙链,锁的不是他石猛,是这股气!
我猛地抬头,看向河婆:“不是锁他,是锁他‘里面’的东西!他体内有残留的魔气,被这链子感应到了!”
河婆浑浊的眼珠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恢复古井无波。“算你还有点眼力见。第二个问题,”她枯瘦的手指指向溶洞深处那条幽暗的地下河,“这条河,我们叫它‘忘川’。你们猜猜,为啥幽冥堂的龟孙子,不敢在老身的地盘撒野?”
苏浅浅忍着腿疼,试着用科学分析:“是因为……水流?矿物质?或者特定的磁场干扰了他们的设备?”
熊坤挠着头:“俺看是婆婆您德高望重,他们怕您!”
河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嘎嘎笑了两声,难听得很。“狗屁德高望重!是因为这忘川水里,淌着专克阴魂邪煞的‘弱水阳气’。他们幽冥堂练的就是驱尸弄鬼的阴邪路子,敢沾这水,功力先损三成!”
原来如此!地理优势加属性相克。
“最后一个问题,”河婆的目光这次牢牢锁定了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后生,你一身本源耗损过度,走路都打飘,凭啥觉得能解开这‘缚龙链’,又从这龙潭虎穴里囫囵个出去?”
韩立、熊坤都看向我,苏浅浅眼里也满是担忧。这是最现实的问题——我现在的状态,几乎是累赘。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缓缓掏出了那枚温润的“蟠龙佩”。玉佩在我掌心微微散发着暖意,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
“凭这个,”我迎上河婆的目光,“也凭我们这群人,还没打算把兄弟丢在这里等死的这颗心。本源耗了,可以慢慢补。力气没了,可以慢慢攒。但人没了,就真没了。婆婆,您守在这忘川边,见的生离死别比我们吃的饭都多,这个道理,您应该最懂。”
溶洞里安静下来,只有地下河水哗哗流淌的声音。
河婆盯着我手里的蟠龙佩,又看看我,半晌,她那张古板的老脸上,似乎松动了一丝丝。“哼,油嘴滑舌。不过……”她顿了顿,“你这后生,眼神倒还清亮,不像说谎的人。”
她拄着木杖,转身走向河边那条破旧的小船。“跟上吧。想救你这兄弟,想知道这鬼地方到底藏着啥秘密,就别磨蹭。”
我们几人相互搀扶着,心中稍定,赶紧跟上。就在我最后一个踏上小船时,眼角余光似乎瞥见幽深的河水下,有什么巨大的、布满鳞片的阴影,无声无息地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