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城市边缘那片庞大的建筑工地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只有几盏临时架设的碘钨灯散发着惨白的光,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反而将钢筋水泥的骨架映照得如同巨兽的骸骨,影影绰绰。
林逸和韩立跟着那名叫李老四的工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不平的路面上,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工地上传出老远。夜风带着寒意,卷起地上的尘土,也带来了前方工棚里隐约传来的哭喊和嘈杂声。
“就在前面!就在前面!”李老四指着不远处一栋用彩钢板搭建的二层临时工棚,声音带着哭腔,“老王就在上面!”
韩立不动声色地放缓半步,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四周的环境,任何阴影角落都不放过。他的右手始终看似随意地插在夹克口袋里,但林逸能感觉到那里面蕴含的警惕与力量。
林逸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疲惫和脑海中的纷乱思绪。他必须保持绝对的专注,接下来的每一次诊断,都可能关系到一条人命,也关系到解开石猛身上诅咒的线索。
刚踏进工棚一楼,一股混杂着汗味、烟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腥臭气味便扑面而来。七八个穿着同样沾满灰浆工服的汉子围在靠墙的一个通铺前,个个面带惊恐,手足无措。看到李老四带着林逸和韩立进来,他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让开了一条通道。
“林医生,您快给看看吧!”
“老王他……他这是咋了啊!”
通铺上,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皮肤黝黑的汉子蜷缩在那里,身上盖着两床厚棉被,却依旧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他的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嘴唇发紫,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皮肤上,赫然分布着十几块铜钱大小、边缘清晰、颜色深暗近乎黑色的斑块!那些黑斑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幽光。
而在铺位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社区医生正满头大汗地收拾着听诊器和血压计,摇头叹气道:“体温偏低,血压、心率都在正常值低限,物理检查找不到原因……这、这情况太奇怪了,我建议还是赶紧转送市里大医院……”
林逸没有理会医生的建议,他的全部心神已经沉浸到了“望诊”之中。在他眼中,老王周身,尤其是那些黑斑的位置,正散发着比小斌身上更加浓郁、更加凝实的灰黑色秽气!这些秽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紧紧缠绕着老王的生机,并不断向他的心脉和头颅侵蚀。而且,在这些秽气深处,他再次捕捉到了那一丝熟悉的、属于“源初魔念”的冰冷死寂,以及一种……更加阴毒的、类似于某种“毒素”的破坏性能量。
“不是普通中邪,是阴煞缠身,混合了某种特异的毒素。”林逸沉声开口,语气斩钉截铁,瞬间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把他扶正,衣服解开,露出胸膛和腹部。”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工友们立刻照做。
林逸上前,手指搭上老王冰冷的手腕。脉象沉伏细弱,如游丝将断,这是阳气被极度压制、生机濒临断绝的险象!同时,他注意到老王紧握的右手拳头里,似乎死死攥着什么东西。
“他手里拿的是什么?”林逸问道。
一个工友连忙回答:“不知道啊,林医生,我们发现他时他就这么攥着,掰都掰不开!”
林逸眼神一凝,示意韩立帮忙。韩立上前,手法巧妙地在老王手腕某个穴位一按,那紧握的拳头顿时松开了些许。林逸小心地将其掰开,只见老王手心,赫然紧握着一小片黑色的、质地似布非布、边缘焦糊的碎片,碎片上,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扭曲的莲花图案的一角!
黑色莲花!
果然又是“黑莲”!
林逸和韩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碎片,似乎是某种符箓或者信物的一部分!
“韩先生,麻烦你保管好这个。”林逸将碎片递给韩立,随即不再犹豫,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针包。
情况危急,容不得他慢慢试探。他必须立刻稳住老王的心神,护住他最后一丝阳气,否则不出一个时辰,此人必死无疑!
他选取了三寸毫针,出手如风,第一针直刺人中穴(鬼宫)以开窍醒神;第二针刺内关穴以强心通脉;第三针,则对准了老王胸口正中、两乳连线的膻中穴,此乃气会,总司一身之气,他要以此穴为枢纽,强行激发老王自身的阳气,对抗阴煞!
然而,就在第三针刺入膻中穴半寸之时,异变再生!
老王猛地睁开了眼睛!但那双眼眸中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彻底的空洞和死寂,直勾勾地“盯”着工棚顶部的彩钢板。
紧接着,一个完全不属于老王本身的、尖锐、扭曲、仿佛金属摩擦般的怪异声音,从他僵硬的喉咙里硬生生挤了出来,断断续续,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针……医……找……到……你……了……”
“破……坏……仪……式……者……死……”
“黑……莲……盛……开……之……时……皆……为……祭……品……”
话音落下的瞬间,老王身体猛地一挺,哇地一声喷出一口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鼻腥臭的血液!他脖颈和手臂上的那些黑斑,颜色瞬间加深,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缓蠕动、蔓延!
周围的工友们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韩立脸色剧变,一步跨前,将林逸稍稍护在身后,警惕地注视着老王和四周。
林逸持针的手稳如磐石,但心却沉入了谷底。这不仅仅是阴煞和毒素,老王体内,竟然被植入了一道恶毒的“传讯诅咒”!施术者不仅知道他会来,更是通过这种方式,直接向他发出了死亡威胁!
“黑莲”……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诡异和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