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炼制出辟谷丹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杨凡很快冷静下来,三炉材料仅成一炉,成丹三颗,算上丹炉损耗,成本远高于直接购买。丹道一途,果然耗费巨大,非一朝一夕可成。他将这次成功更多视为对神识和灵力掌控的锻炼,而非盈利手段。
当务之急,仍是提升实力,并厘清苔原坊的潜在风险。老鹳提及的“墨家收购阴冥铁”以及“陌生面孔增多”,像两根刺扎在他心头。
他需要更多关于墨家的信息。
接下来的几日,杨凡白天大多待在客栈房间绘制符箓、研习丹道,偶尔外出采购少量材料,并刻意在茶肆、酒楼等人流混杂处停留,收集零碎信息。夜晚则借助夜色和缩地成寸,悄然探查墨家及其相关产业的区域。
墨家宅邸位于坊市西北角,占据了一片地势稍高的石丘,建筑明显比其他区域高大规整,围墙森严,隐约有阵法波动。其麾下掌控着坊市内最大的材料收购铺“墨轩阁”、唯一的丹药铺“青囊轩”以及掌管坊市治安的巡逻队。
赵家则盘踞在东南侧,实力稍逊,主要经营法器修复和几家酒馆客栈,与墨家明争暗斗多年。
关于墨家为何暗中收购阴冥铁,坊间流传几种说法。一说是墨家老祖修炼某种阴寒功法,需要此物辅助;另一说是墨家发现了一处古修洞府遗迹,需要阴冥铁来破解禁制;还有一种更隐晦的传言,说墨家与岛外某些神秘势力有勾结,阴冥铁是某种交易的筹码。
众说纷纭,难辨真假。但可以肯定的是,墨家对阴冥铁的需求是真实且急迫的。
这一日,杨凡正在客栈房间内尝试炼制第二炉辟谷丹,神识高度集中,操控着炉内微弱的火焰和缓缓融合的药液。突然,一阵喧哗声从街道上传来,打断了他的凝神。
他眉头微皱,没有立刻收功,而是分出一丝神识向外探去。
只见街道上,两名身着墨家服饰、修为在练气五层的弟子,正拦住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年散修,厉声喝问。
“老东西!听说你前几天在瘴气林边缘捡到块黑石头?交出来!”一名马脸弟子恶狠狠地道。
老散修吓得浑身发抖,连连摆手:“没……没有啊,两位仙师明鉴,小老儿就是去采点普通草药,哪敢捡什么黑石头……”
“哼!有人亲眼所见!那石头冒着黑气,是不是阴冥铁?”另一名矮胖弟子逼近一步,语气威胁。
“真没有啊!小老儿若有那等宝物,早就献给墨家了,怎敢私藏……”老散修几乎要跪下来。
马脸弟子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搜身!”
两人不顾老散修的哀求,粗暴地在他身上摸索起来,最终只翻出几株不值钱的草药和几块劣质苔玉。
“晦气!”矮胖弟子啐了一口,将老散修推倒在地,“滚!再让老子看到你鬼鬼祟祟,打断你的腿!”
两名墨家弟子骂骂咧咧地离去,留下老散修在地上瑟瑟发抖,周围行人纷纷避让,无人敢上前搀扶。
杨凡收回神识,面色沉静,心中却是一凛。墨家弟子行事如此霸道,对阴冥铁的搜寻已经到了近乎明目张胆、宁错杀不放过的地步。这绝不仅仅是修炼所需那么简单,背后定然有更深的图谋。
他看了一眼炼丹炉,炉内药液因方才的分神,已然有些紊乱,这次炼制恐怕又要失败了。他果断熄火,打开炉盖,里面是一团颜色驳杂、散发着焦糊气的药渣。
损失了价值数块灵石的药材,但他并不心疼。这点损失,比起获取的重要信息,微不足道。
墨家如此急切地搜寻阴冥铁,必然有其核心用途所在。或许……应该想办法探听一下墨轩阁收购阴冥铁后的流向?但这风险极大,墨家必有防范。
他想起老鹳的提醒——“陌生面孔”。除了自己,是否还有其他带着阴冥铁,或者对阴冥铁感兴趣的人来到了苔原坊?
他决定再去老鹳那里一趟,或许能买到些更具体的消息。
傍晚,杨凡再次敲响了老鹳的屋门。
老鹳见到他,似乎并不意外,将他让进屋内,直接问道:“怎么?还想出手阴冥铁?”
“暂时没有。”杨凡摇头,取出十块下品灵石放在桌上,“想向老先生买点消息。”
老鹳瞥了灵石一眼,慢悠悠道:“那要看是什么消息了。”
“关于墨家,关于那些新来的陌生面孔,关于他们为何如此急切地寻找阴冥铁。”杨凡压低声音。
老鹳浑浊的眼睛转了转,伸出干枯的手指,将灵石拨到自己面前,这才缓缓开口:“墨家的事,水很深。据老夫所知,他们收购阴冥铁,似乎是为了布置一座阵法,一座……很邪门的阵法。”
“邪门阵法?”杨凡心中一动。
“嗯。”老鹳声音更低,“大概半年前,墨家不知从何处请来了一位客卿,黑袍遮面,气息阴冷,很少露面。自那以后,墨家就开始大肆搜集各种阴属性材料,尤其是阴冥铁。有人曾在墨家后山方向,深夜听到过诡异的诵经声和感受到过令人心悸的阴气波动。”
黑袍客卿?诡异阵法?杨凡感觉抓住了什么。
“至于新来的陌生面孔……”老鹳顿了顿,“除了你,最近确实还有两拨人比较可疑。一拨是三个穿着打扮像行商的,修为都在练气六七层,但眼神不像生意人,反而透着股煞气,他们在打听墨家的事。另一拨则只有一个,是个戴着斗笠的女人,看不清面容,修为不明,很神秘,也在暗中探查墨家的动静。”
三煞气行商,一神秘女子。看来盯着墨家的,不止一方势力。
“墨家对此没有反应?”
“哼,怎么会没有?”老鹳冷笑,“那三个行商打扮的,前两天有个手下在酒馆多喝了几杯,说了些醉话,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死在坊市外的沼泽里了。至于那个戴斗笠的女人,行踪诡秘,墨家似乎还没摸清她的底细。”
形势比想象的更复杂。墨家内部可能在进行某种危险的仪式或炼制,而外部则有不明势力窥视。自己手握三块阴冥铁,如同抱着烫手山芋。
“多谢老先生告知。”杨凡起身,准备离开。
“小子,”老鹳在他身后幽幽道,“看在灵石的份上,再提醒你一句。墨家那条老狗(墨家家主)前几天似乎受了点伤,气息不太稳,最近行事越发暴躁。这潭水越来越浑,不想惹麻烦,就早点把东西脱手,或者……干脆离开这是非之地。”
墨家家主受伤?杨凡脚步微顿,点了点头,推门离去。
走在昏暗的街道上,杨凡心思电转。墨家家主受伤,是否与那“邪门阵法”或黑袍客卿有关?那三拨陌生势力,目的又是什么?自己该如何自处?
直接离开是最安全的选择,但就此放弃可能存在的机缘(无论是查明真相可能带来的好处,还是手中阴冥铁的价值),又有些不甘。而且,那斗笠女子……让他莫名想起了海蛇窟那个神秘的紫衣女修。
或许……可以再观望一下?趁着各方势力注意力彼此牵制,自己或可浑水摸鱼,获取更多信息乃至好处?
他回到客栈,没有继续炼丹,而是开始全力绘制符箓,尤其是流沙符和厚土符。同时,将那块暗金色怪石取出,尝试以更精纯的戊土真罡缓缓冲刷,看能否激发出更多特异之处。
无论如何,增强自身实力和储备底牌,总是不会错的。
夜色渐深,苔原坊被浓重的雾气和黑暗笼罩,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如同鬼火般摇曳。坊市西北角的墨家宅邸,在夜色中更显阴森,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暗藏獠牙。
而一些看不见的暗流,正在这沉寂的沼泽坊市之下,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