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离去时那阴鸷的眼神,如同悬在头顶的细针,让渔村短暂的宁静蒙上了一层阴影。杨凡深知,这类仗势欺人之徒,折了面子绝不会善罢甘休。黑蛇坞虽是小势力,但对于此刻重伤未愈、几乎手无寸铁的他而言,仍是巨大的威胁。
恢复实力,刻不容缓。
夜色深沉,海风带来了远方的潮润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肃杀。杨凡再次盘坐于礁石之上,心神沉入体内。他没有急于引动地元石胎,而是先仔细感知着自身状态。
经脉的堵塞处,在连日来微薄灵气的滋养和戊土本源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已疏通了大半,虽然依旧脆弱,但至少灵力可以缓慢通行。丹田不再是空空荡荡,积蓄的灵力大约相当于练气三层修士的量,质地上却因夹杂着一丝被戊土本源滋养过的真罡意蕴,显得格外沉凝。最大的改善来自于戊土真罡,那缕暗金色的丝线不再沉寂,虽然细若游丝,却已能随着心念缓缓流转,与脚下大地的联系也恢复到了重伤前的水平,甚至因为本源气息的浸润,那份“厚重”与“共鸣”之感更为清晰。
“是时候,更主动一些了。”杨凡心念一动,小心翼翼地引动了沉寂在丹田深处的地元石胎。
不同于前几日被动的逸散,这一次,他尝试主动从中汲取那一丝精纯的戊土本源。过程极为艰难,他的神识受损,对能量的操控远不如前,如同一个笨拙的匠人,试图用粗糙的工具雕琢美玉。好几次,力度稍大,便引得石胎微微一震,本源气息紊乱,吓得他立刻停止,生怕损伤了这珍贵的宝物。
他耐着性子,如同当初初学制符般,一遍遍尝试,调整着心神力量的频率与强度。渐渐地,他摸索到一丝规律。不能强取,只能以自身那已带上一丝同源气息的戊土真罡为引,如同溪流引导泉水般,缓缓将石胎内的本源“接引”出来。
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暗黄色气流,终于被他成功引导而出,融入自身的戊土真罡之中。刹那间,那缕真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了微不可察的一丝,颜色也深邃了半分。一股精纯浑厚、带着大地苍茫气息的能量随之散入四肢百骸,滋养着每一寸仍在隐隐作痛的经脉与脏腑。
效果立竿见影!远比被动吸收要快上数倍!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贴身收藏的黑色玉佩再次变得冰凉,那股奇异的吸力凭空产生,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竟要强行攫取这刚被引出的戊土本源!
杨凡早有准备,心神立刻分为两股,一股牢牢守住自身真罡,将大部分本源稳固吸收;另一股则如同堤坝,试图阻挡玉佩的吸力。但这吸力颇为诡异,并非蛮力抢夺,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汲取,难以完全隔绝。
最终,约莫有三分之一刚引出的戊土本源,依旧不受控制地没入了玉佩之中。玉佩表面的纹路再次闪过一抹极淡的幽光,冰凉的触感深入骨髓。
杨凡睁开眼,眉头微蹙。感受着体内明显加快的修复速度,又感知着地元石胎那微不可察减少了一丝的本源,以及黑色玉佩那贪得无厌的“胃口”,心中计算着得失。
“三成……若每次都被它吸走三成,这地元石胎恐怕支撑不到我完全恢复。”他暗自思忖。这玉佩如同一个寄生之物,虽然其反馈的冰凉气息能安定神魂,辅助入定,但消耗的本源却是实打实的。
必须找到控制,或者至少减少这种损耗的方法。
他再次尝试,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完全阻挡玉佩的吸力,而是在引动本源之前,先主动将自身一丝微弱的、蕴含戊土真罡意蕴的灵力覆盖在玉佩表面,试图形成一个暂时的“隔绝层”。
方法笨拙,效果也差强人意。那吸力只是略微减弱,依旧能穿透这层薄弱的灵力屏障,攫取走约两成本源。
“两成……比三成好。”杨凡叹了口气,知道这已是目前能做到的极限。除非彻底舍弃这玉佩,否则这种“损耗”恐怕难以避免。而舍弃……且不说这玉佩可能隐藏的巨大价值,单是它目前展现出的安定神魂之效,对他这重伤之躯也是不小的助益。
“也罢,两成就两成。总比没有强。”他压下心中的一丝肉痛,再次投入到这种“精打细算”的修炼中。
每一次引动本源,都需耗费不少心神,以他现在的状态,一晚最多进行三次,便会感到神识疲惫,难以为继。而三次修炼所引动的本源,除去被玉佩吸走的部分,对他伤势的修复效果,大约相当于过去七八日苦功。
速度提升了近十倍!但这代价,是地元石胎本源的持续消耗。
日子在这种紧张而规律的疗伤中度过。杨凡的气色一天天好转,体内灵力稳步增长,已恢复到约莫练气四层的水准。行动间也不再那般虚弱,至少施展“缩地成寸”短距离移动已无大碍。但他依旧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留在屋内或礁石上修炼,避免与村里其他人过多接触。
老张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出海更加频繁,有时甚至会冒险去更远的海域,试图多捕些鱼,或是寻找些值钱的海货。他话依旧不多,但每次回来,看向杨凡的目光中,担忧之色却越来越浓。
这一日傍晚,老张头提前归来,脸色不太好看。他将鱼篓放下,走到坐在屋前打磨一块礁石(杨凡以此锻炼对灵力细微操控)的杨凡身边,低声道:“杨小哥,今天在海上,看到黑蛇坞的船了,就在离村子不远的海域转悠。”
杨凡手中动作一顿,礁石表面被灵力削出的痕迹戛然而止。他抬起头,目光平静:“他们是在找我?”
“说不准,”老张头摇摇头,黝黑的脸上皱纹更深,“但那赵公子不是个大度的人。你那天驳了他面子,他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我担心……他们会找到村里来。”
杨凡沉默片刻,道:“张老丈,是我连累你了。”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老张头摆摆手,叹了口气,“这世道,谁都不容易。我只是个打渔的,没什么本事,但你……你是有大本事的人,不该折在这种地方。”
他看着杨凡,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恳切:“杨小哥,你的伤……要是能走,就早点走吧。黑蛇坞的人,我们惹不起。”
杨凡心中一动,看着老人脸上真切的担忧,一股暖流涌过。他沉吟道:“老丈,再给我几天时间。等我伤势再好一些,能有些自保之力,便离开此地,绝不拖累你和村子。”
他估算着,以现在的恢复速度,再有五六日,修为应能恢复到练气五层左右,配合初步恢复的戊土真罡和符箓,只要不碰上练气后期修士,自保当无问题。届时,他必须离开,寻找更安全的地方,以及获取修复法器、补充符箓材料的途径。
老张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去收拾鱼篓。“我去把这几条鱼腌起来,你带着路上吃。”
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杨凡握紧了拳头。实力!一切都是实力!若他有筑基修为,何须如此东躲西藏,连累这善良的老人担惊受怕!
他回到屋内,没有继续打磨礁石,而是再次盘膝坐下,毫不犹豫地引动了地元石胎。
这一次,他更加专注,更加精细地控制着引出的本源,同时竭力维持着对黑色玉佩那层薄弱的隔绝。丹田内,灵力在戊土本源的滋养下缓慢增长,经脉的隐痛进一步减轻。
必须更快!在黑蛇坞的人找上门之前,拥有足够的力量!
夜色中,渔村灯火零星,海浪声依旧,却仿佛潜藏着暗流,随时可能将这短暂的安宁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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