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里借粮大会的余温散去,各家各户的灯火渐次熄灭,只留下清冷的月光和呼啸的北风在屋檐巷道间穿梭。
贾东旭扛着那沉甸甸、装了三十多斤棒子面的包袱,步履踉跄。秦淮茹抱着熟睡的小当,沉默地跟在丈夫身后,夫妻俩默默进了屋,“吱呀”一声关上门。
傻柱没急着回屋。他杵在院子中央,目光刚从贾家紧闭的门板上挪开,脑海里却像开了闸。秦淮茹那带着生活磨砺痕迹的温婉身影还没完全散去,另一个身影却更加鲜明地蹦了出来——那是街道的女干事董瑶!她开会时端坐一旁,神情专注平静,一身灰色的干部服穿得整整齐齐,那份沉静干练的劲儿,跟秦姐那种被生活压榨出的柔弱完全不同。
“啧……”傻柱一拍大腿,眼睛亮了,“嘿!这才够劲儿!这才配得上我何雨柱!”他瞬间觉得秦淮茹的身影淡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董干事!这才是该给自己说媒的对象!盘靓条顺,有文化!街道干部!吃皇粮的!跟李成钢家媳妇简宁一样,正经铁饭碗!关键那大腚和秦姐差不多!这要成了,双职工,那小日子,美得冒泡!到时候在许大茂面前……太有意思了!。
越想越美,傻柱拔腿就往院门口跑,寒风刮在脸上也盖不住他心里的热乎劲儿。他想追上董干事,哪怕搭句话探探口风也好!
可惜,胡同口空荡荡,只有昏黄的路灯拉长了他自己略显失望的身影。董瑶早走远了。
“哎,这干部走路带风啊……”傻柱懊恼地跺跺脚。但这股劲儿没泄,他眼珠一转:“追不上人,咱找人帮说合啊!”整个四合院,谁最德高望重?谁最有门路?聋老太太啊!
傻柱兴冲冲地一拐弯,直奔后院聋老太太那间小屋。
“老太太!老太太!开门呐!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傻柱嗓门洪亮,哐哐敲门。
屋里亮着灯,聋老太太慢悠悠开了门,看着一脸红光、兴奋异常的傻柱,有点摸不着头脑:“柱子?大晚上的,嚷嚷什么?什么好事儿?捡着粮票了?”
“比粮票还金贵!”傻柱挤进门,反手关上门,搓着手,眼睛放光,“老太太,您可得帮帮我!帮我做个大媒!”
聋老太太扶着桌子坐下,一脸茫然:“做媒?给你?你看上谁了?”她心里嘀咕?
“嘿!这次可不简单!”傻柱凑近了,神秘兮兮又带着无比的得意,“就刚才,开会坐一大爷旁边那个!街道的董干事!董瑶!您看见了吧?那叫一个有派头!”
聋老太太一听,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嘴巴张着,彻底傻眼了!街道的董干事?那姑娘一看就是正经有身份的干部!柱子这是…这是要上天啊?!
“柱子…你…你说谁?”老太太不确定地问,怀疑自己耳背听错了。
“董瑶!董干事啊!”傻柱以为老太太没听清,嗓门又提了起来,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董瑶的好:
“您瞧瞧人家长相,盘靓条顺,不比前阵子您找媒婆给我介绍的那个纺织厂的周晓兰差吧?关键是有文化!一看就是读过书的!最要紧的是身份!街道干部!正经吃皇粮的!跟前院李成钢媳妇简宁一样,端着铁饭碗!您想想,这要是成了,我这工人阶级,她干部,双职工!那日子,不得天天跟过年似的?我保证,到时候好好孝敬您!”
他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乱飞,最后还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男人间分享秘密般的劲儿强调:“特别是…老太太您仔细看了没?那董干事走路那架势,那大腚!结实!一看就…就好生养!将来给您生个大胖重孙,多美的事儿!”
聋老太太被这番话彻底雷得外焦里嫩,哭笑不得。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老像、浑身油烟味,却透着无比自信(或者说无知无畏)的傻柱子,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气他不知天高地厚,又有点可怜他这份傻乎乎的执着。还“大腚好生养”?这话要是传到董干事耳朵里,柱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老太太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决定继续“拖”字诀。她摆摆手,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哎哟,我的好孙子哟!你这心气儿是高!董干事是好,可…可这事儿急不得!人家是街道干部,那说媒能随便找人递句话?那得讲究门路!讲究时机!你这冒冒失失的,可别把人得罪了,反倒坏事!”
她顿了顿,看傻柱急切想反驳,赶紧继续忽悠:“这样,你先回去,好好上班,表现好了,让人家街道看见你是个勤快上进的好青年!这事儿啊,急不来!容老太太我慢慢琢磨琢磨,看看有啥机会…现在人刚走,你可千万别瞎嚷嚷,更不能追着人家胡说八道!听见没?坏了名声,可就真没戏了!”
傻柱被老太太一番云山雾罩的话说得有点懵,但听到“好好表现”、“有机会”这些字眼,又觉得有希望。他挠挠头:“那…那老太太,您可得帮我放在心上啊!我就认准董干事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回去吧!大冷天的,老太太我要歇着了!”聋老太太赶紧把人往外推。
傻柱一步三回头地被“忽悠”出了门,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明天开始怎么“好好表现”。聋老太太看他消失在门口,才松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这傻柱子哟…心比天高…” 她关上门,躺回床上,思绪纷乱。
……
与此同时,四合院门口传来轻微的自行车铃铛声和车胎压过门坎的声响。
李成钢小心翼翼地架着他那辆二八大杠停在院门口,车后座上坐着简宁。他一只脚稳稳地支着地,另一只手紧紧扶着简宁的胳膊,低声叮嘱,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紧张:“宁宁,慢点,扶着我的肩,脚踩稳了再下来。天黑,当心门槛石板滑。”
简宁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的羞赧和巨大的喜悦,在丈夫的搀扶下轻盈地下了车。她用手轻轻抚了抚还很平坦的小腹,嗔怪道:“哎呀,看你紧张的,跟捧着个瓷娃娃似的。我能走稳当。”话虽这么说,她眼中却盛满了甜蜜。
“那也得小心!”李成钢把车抬进门,推着车子,两人并肩往前院他们家住的屋子走去。他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激动和责任感。“今天张老先生不是说了吗?头三个月最重要,叫‘坐胎’,得格外注意。以后上班骑车、坐车、走路都得加倍小心,重活累活绝对不许碰了!听见没?”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今天下班,李成钢像往常一样骑车赶到简宁工作的分局门口接她。远远地就看到简宁脸色有些苍白,走路也蔫蔫的。一见面,简宁就小声告诉他,中午在分局食堂吃饭时,闻到一股油烟味,突然恶心反胃得厉害,跑出去干呕了好一阵,下午也一直不太舒服。李成钢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联想到简宁这个月的“老朋友”好像迟了有段时间了,一个大胆又让他心跳加速的猜想瞬间占据脑海。
他二话不说,小心翼翼地把简宁扶上车后座,直接载着她去了简宁娘家附近——那里住着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张老先生,是多年的邻居。在张老先生家那间满是药香的书房里,老先生让简宁伸出右手,三根手指稳稳地搭在她纤细的手腕寸关尺上,闭目凝神诊了好一会儿。李成钢紧张得手心冒汗,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终于,老先生睁开眼,捋着花白的胡须,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嗯…脉象流利,如珠走盘,这是明显的滑脉啊。恭喜小两口了!简宁这是有喜了!看这脉象,差不多快两个月了。胎气稳着呢,不必过于忧心,记住前三个月要忌劳累、忌寒凉、忌情绪大波动,饮食要清淡温补些就好。”
那一刻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淹没了李成钢!他激动得差点蹦起来,死死攥紧了拳头才忍住,然后紧紧握住简宁的手。简宁也捂住了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是幸福和难以置信的泪水。谢过张老先生,两人又跟闻讯赶来的简宁父母分享了这天大的好消息,在岳父母家吃了顿温馨又格外注意的晚饭,才在夜色深重时,被反复叮嘱的李成钢一路小心谨慎地载回了四合院。
此刻,两人走到自家门前。李成钢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打开了门。
屋里亮着灯,李成钢的父亲李建国正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母亲王秀兰在缝补着什么,妹妹李雪姣趴在桌上写作业。听到开门声,三人都抬起头。
“爸妈,雪姣,我们回来了。”李成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喜悦。
“回来了?简宁脸色看着不大好?累着了?”王秀兰眼尖,放下针线活关切地问。
李雪姣也好奇地看过来。
李成钢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几乎咧到耳根的笑容,他紧紧握着简宁的手,声音洪亮地宣布:
“爸!妈!雪姣!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简宁…简宁她有了!我们有孩子了!快两个月了!”
“啥?!”王秀兰手里的针线“啪嗒”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李建国手里的报纸也滑落下来,老花镜后的眼睛瞬间瞪圆了,随即涌上巨大的欣慰,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
李雪姣更是“哇!”地一声跳起来,惊喜地喊道:“嫂子怀孕了?我要当姑姑啦?!”
“哎哟!我的天爷啊!菩萨保佑!祖宗保佑啊!”王秀兰几步冲上前,一把拉住简宁的手,上下打量,眼圈瞬间就红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成钢,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快!快坐下!雪姣,赶紧给你嫂子倒杯热水去!要温的!”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地看着简宁略显苍白的脸。
李建国也走了过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悦笑容,他用力拍了拍李成钢的肩膀,声音沉稳却透着激动:“好!好啊!成钢,你要当爸爸了!这是咱们李家的大喜事!一定要照顾好简宁!”
“爸,您放心!”李成钢挺直腰板,郑重保证。
房里瞬间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和温馨。王秀兰围着简宁嘘寒问暖,李建国和李成钢父子俩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李雪姣则叽叽喳喳地问着“小宝宝什么时候出来”、“是侄子还是侄女”之类充满童真的问题。窗外的寒风似乎都被这满室的暖意驱散了。
李成钢看着被家人包围、脸上带着幸福红晕的妻子,听着父母妹妹喜悦的话语,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沉甸甸的责任感填满。新的生命即将降临,为这个普通的四合院小家庭带来了新的希望和期盼。而另一边,傻柱那大胆而莽撞的“干部媳妇梦”,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已经开始在四合院的后院悄然激起涟漪。聋老太太在黑暗中翻了个身,不知是在为傻柱的痴心妄想发愁,还是在琢磨着明天该找谁去泼这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