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活儿……老大，我们……我们真要接？”
沙海波抹了把额角的冷汗，声音发干，他看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赫连爀，又瞥向石裂风那不赞同的眼神，硬着头皮补充道：“高纯度源晶和星空秘银，这两样可都是联邦违禁品！就算弄到手，没蓝图也白瞎！”
“更何况，这种东西在黑市上也不好找……”
话虽如此，沙海波那双绿豆小眼的深处，却早已被贪婪与兴奋所填满。
他是个黑市商人，逐利是本能。
他经手过无数稀有材料，但能让联邦下达最高禁令的“传说级”违禁品，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意。
在联盟的地下世界里，实力不仅仅由舰队和枪炮决定。
谁能促成这种级别的交易，谁就能一步登天，让整个势力的名字，响彻整个灰色地带。
“帮，为什么不帮。”
石裂风终于开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嗤笑。
“我们赤蝎联盟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个‘能人’，管她要这些东西造什么，只要她变得更强，我们就有好处！”
凌飒与他们是合作关系，她的强大，就是赤蝎联盟的盾牌与刀锋。
而幽影号上的另一群人，正处在截然不同的崩溃边缘。
“一组！二组！数据汇总呢！明天就是最后期限！”
情报官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声音嘶哑地咆哮着，整个人摇摇欲坠。
赤蝎的情报部门中，此刻弥漫着一股由劣质提神剂、汗臭和营养膏混合而成的绝望气息。
“头儿！我他妈是个职业杀手！不是玩数据的！为什么要我在这分析G7星门驻军一整年的生活垃圾分类！我都快被熏成星际干尸了！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我这边也快疯了！服装店那个老板娘已经朝我抛了三次媚眼了！资料上说她知道G7星门行政楼里所有军官的破事……见鬼！她不会是想包养我吧！我宁可去跟狂暴种肉搏！”另一个探员哀嚎。
一张来自凌飒的情报清单，和一套被她命名为“大数据关联性分析模型”的框架，几乎把整个赤蝎的情报部门干翻在地。
他们习惯了绑架、勒索、用枪顶着脑门暴力破解光脑。
用最直接的手段获取情报。
可现在，那个女人要求他们，深入G7星门周边的平民区，从茶余饭后的闲聊、从酒吧女的抱怨、甚至是从该死的垃圾分类里，去挖掘那些最不起眼、最琐碎的信息。
并且，全程禁止使用任何暴力。
起初，这里怨声载道，每个人都觉得这是那位新顾问在故意折辱他们这群亡命徒。
但随着一块块看似毫无关联的信息碎片被拼凑起来……
所有人都闭嘴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浸入到骨子里的寒凉。
——凌顾问要的资料，竟然真的……全部到手了。
没有流一滴血。
没有开一枪。
甚至没有任何一次冲突。
几次无关痛痒的闲聊，几箱廉价的走私酒，就轻易撬开了以往需要用命去换的情报。
他们得到的资料，甚至比G7星门总督自己光脑里的还要详尽、还要真实！
这次情报任务。
是凌飒对联邦那臃肿、腐朽的管理构架，发起的第一次试探。
星际联盟运转近百年，即便有超级人工智能“盖亚”的辅佐，贪腐与僵化依旧如同藤蔓，深入骨髓。
人从不会信任任何人包括他们自己，更何况是觉醒的人工智能？
算力限制、性能制约、星网壁垒……种种枷锁，最终造就了如今这个AI与人类混杂、效率低下的庞大政务体系。
而凌飒，正在利用它的“病”，走自己想要的捷径。
“老大，石先生……整合报告，出来了。”
情报官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身体因过度疲劳而微微晃动，但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他将一份实体报告与数据摘要，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恭敬地呈递到赫连爀与石裂风面前。
“按照‘山鹰’顾问提供的分析框架和情报搜集模型……我们……做到了。”
他声音颤抖，仿佛在宣告一个神迹。
“我们现在比G7星门的总督本人，更清楚他手下每个小队长的贪腐金额、每个炮台守卫的换班漏洞，甚至……他情妇最喜欢的香水品牌！”
“我们挖出了哪个补给官会为了半箱私酒就虚开三倍的物资清单！”
“我们知道哪个通讯兵是个无可救药的赌鬼，他在碎金港赌场欠了多少星币，连利息都算得一清二楚！”
“我们甚至……通过分析驻军舰队三个月的生活垃圾，逆向推算出了他们真实的弹药与能源消耗率，误差不超过百分之七！”
情报官越说越激动，他感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眼前轰然敞开。
这些天，他们这群习惯了用枪和拳头解决问题的星盗，被逼着去当狗仔、会计师、心理分析师。
他们曾以为那是凌飒的故意折辱。
可当所有信息碎片，在那套看似繁琐却逻辑严密到令人发指的框架下汇聚成型时，他们才悚然惊觉——
G7星门，那座他们路过都要遭嫌弃，曾经遥不可及的星际堡垒。
此刻在他们面前，已然是一具被层层剥开、所有内脏和血管都暴露无遗的……鲜嫩多汁的鱼肉。
石裂风飞速翻阅着报告，越看，心底的寒意就越盛，但眼中兴奋的光芒也越来越亮。
这根本不是计谋。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成体系的战争手段。
“天才般的构想。”
情报官此时喃喃自语，像是在赞美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联邦自以为有超级AI‘盖亚’统筹全局，就能高枕无忧。“
”但‘盖亚’的算力再强，也算不出人心，算不出那些根植于人性中的贪婪、懒惰和腐朽。“
”而这位顾问小姐，她根本不去看那座堡垒有多坚固，她看的，是支撑着堡垒的……这些早已被蛀空的‘人’。”
石裂风，垂下眼没在出声反驳。
那个女人，如同一条凶猛的鲶鱼，被扔进了他们这群懒散的沙丁鱼中。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制定了一套规则，就逼得所有人不得不疯狂学习、进化，乃至蜕变。
赫连爀的脸上，却漾开毫不掩饰的满意笑容。
他重重拍了拍情报官的肩膀：“干得漂亮！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奖金翻三倍！”
“噢！！！”
频道里瞬间爆发出欢呼声。
赫连爀的目光，却幽幽地投向舷窗外无尽的星空，仿佛已经穿透了G7星门那坚不可摧的防护罩。
他嘴角的笑意变得逐渐危险。
“开胃菜已经上齐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石裂风，淡淡地命令道：
“从报告里，挑一个最有趣的‘漏洞’出来。”
“我们，去给G7星门的总督大人，送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