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安静。
赫连爀、维克多、石裂风……这些在乱星海东域跺跺脚都能引起一场风暴的巨头们，此刻都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那个说出惊天之语后，又重新缩回椅子里的女人。
她甚至没费什么心思想，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自己就从心底冒了出来。
伊恩·克莱蒙。
克莱蒙家族的嫡系，拓荒者学院的精英。
他那个好哥哥奥斯顿要的是他“人间蒸发”，而不是一具能引发家族调查的尸体。
活着，但永远无法出现，才是最完美的剧本。
凌飒的嘴角无声地勾起。
宴会上那笔账，她可没忘。
一想到奥斯顿那张温文尔雅的贵公子面具，被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弟弟撕得粉碎，她就觉得浑身舒坦。
星际版的《基督山伯爵》？
啧，这瓜吃起来，一定带劲。
在她沉浸在未来吃瓜的快乐中时，会议室里压抑的气氛终于被打破。
情报头子沙海波摸着自己粗糙的下巴，声音干涩。
“凌小姐……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
“以前确实接过类似的消息。核心星域的贵族，处理掉一些‘不方便’的亲戚，扔到我们这边的黑矿里当消耗品……是常规操作。”
“只是没想到，这种腌臜事，竟然还有能派上用场的一天。”
石裂风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镜片后闪过一丝理性的寒光。
“想法很大胆，但可行性太低。”
“那些贵族子弟，个个眼高于顶。就算我们救了他，他凭什么与我们这些‘星盗’为伍？”
“恐怕一朝得势，第一个就要清算我们。”
凌飒闻言，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给了他一个看傻子似的眼神。
“石副官，你这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呢？”
“这不是让他跟我们‘为伍’。”
“是给他提供一个复仇的平台。”
“他的敌人是他亲哥，不是我们。”
“我们充其量，就是他复仇之路上，一把比较好用的刀。”
她微微坐直了些，补充道：
“再说了，克莱蒙家族的正经继承人，你以为真能看得上G7星门总督这点权力？”
“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重返权力中心，能恶心到他哥的跳板。”
“我们给他身份和助力，他给我们带来名正言顺的控制权。”
“多好的事儿啊！”
看着这群榆木脑袋，凌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指尖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声音轻飘飘的，却像带着冰碴子。
“不就是个落难的小少爷么？”
“又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英雄。”
“把他从地狱里捞出来，让他把我们当成唯一的光。”
“断掉他所有后路，让他觉得除了依靠我们别无选择。”
“再给他一个复仇的希望，让他心甘情愿地，当我们的刀……”
“这种事，还需要我教？”
她说完，甚至懒得再看这群星盗一眼，而是仰头，对着虚空轻声道：
“羲和。”
“把我刚才说的，翻译成他们能听懂的‘科学术语’。”
【指令收到。】
羲和那空灵而理性的声音再次响起，让在场所有硬汉都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
【正在构建目标心理模型……】
【基于其成长环境、教育背景、家族结构，您的战略可衍化为三条路径。】
羲和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吟诵一首古老的史诗。
【其一，名为‘恩赐’。于绝境中降下拯救，使其感恩戴德，视我等为再生父母。此法，可得其忠，然人心易变，情感如风中残烛。】
【其二，名为‘契约’。以其仇恨为食粮，以复仇为锁链，铸就牢不可破的利益同盟。此法，可得其力，然大仇得报之日，便是契约崩毁之时，或遭反噬。】
【其三……】
羲和的声音顿了顿，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名为‘重塑’。】
【在其身心最脆弱的时刻，剥夺其认知，隔绝其过往，再以救世主的姿态，注入新的信念……将其锻造成，只属于我方的‘人格资产’。】
【此法……一劳永逸。】
会议室里，针落可闻。
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星盗，听着这番话，只觉得后颈发凉。
更让他们毛骨悚然的是，凌飒竟然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嗯……‘恩赐’太廉价，‘契约’有风险。”
她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评价道。
“还是第三种方案听起来比较……省心。”
【赞同您的观点。】
羲和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具体操作，可从‘剥夺感’入手。先彻底泯灭其希望，再以神明之姿出现，赐予其新生。】
【这在古老的心理学中，被称为‘吊桥效应’……】
一人一言，一问一答。
听着凌飒和羲和讨论如何从精神层面，将一个天之骄子彻底“驯化”成一件工具，在场的星盗们，包括赫连爀在内，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比直接杀了，还要可怕一万倍！
沙海波额头的冷汗已经汇成了小溪，顺着脸颊往下淌。
唯有石裂风，镜片后的双眼瞬间锐利如刀！
他死死盯着那片全息投影，呼吸都变得粗重。
他不是恐惧，而是作为一名顶尖犯罪心理学家的……极度兴奋！
像是一生追求的艺术品，终于展现在眼前！
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信息茧房……重塑认知……剥夺感后的吊桥效应……”
“这比精神诱导还要可怕。”
他喉头微动，却发不出声音。
“够了！”
矿佬联合会的加隆·索恩猛地一拍桌子，肥肉乱颤，但眼神却异常清醒，他死死盯着凌飒，一字一顿地说道：“人，我会去找。三天之内给你们答复。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丝……深藏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
他宁愿去面对一个未来可能反水的贵族子弟，也再不想听这对“魔鬼”主仆讨论如何“驯化”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