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研社实验室，杜衡几乎是跳着从样品分析室里冲了出来。
“让一让！”他艰难的从，几名围在他身边喋喋不休的分析助理还有抓着样本不松手的导师，中间挤了出来。
“杜衡！你别跑，给我说清楚，这样本到底哪来的？”导师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抱歉，等下，等下再说！”杜衡头也不回地冲向自己的实验室。
“砰！”
厚重的合金门被人从里面粗暴地甩上，随即激活了最高级别的物理隔音与信息屏蔽。
杜衡像一头被关进笼子的狂躁雄狮，赤红着双眼在实验室内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数据模型绝对不可能出错……但是……这怎么可能……”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通讯器，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几乎是砸着屏幕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加密频道。
“接！快给我接啊，温青染！”
几秒钟的等待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温青染那张温和俊秀的脸庞出现在全息投影中。他似乎刚结束工作，眉宇间带着一丝放松的笑意：“杜衡？这么晚了，是分析……”
“师兄！”
杜衡一声咆哮，打断了温青染的话。他冲到屏幕前，双眼死死地盯着温青染，声音嘶哑而急促：“大事！天大的事！”
温青染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他微微蹙眉：“冷静点，杜衡。到底怎么了？是样本数据有问题？”
“有问题？何止是有问题！”杜衡惨笑一声，他抓了抓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表情扭曲得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杜衡的声音依然有些激动，“你家的那个凌大小姐……她根本不是在搞农业，她是在玩火！是在我们所有生物学、基因辐射学科课本上点火！”
温青染心头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立刻屏蔽了周遭的环境音，声音变得无比严肃：“说清楚，到底发现了什么？”
杜衡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调出了一份数据报告，投射到温青染面前。
“好消息是，凌飒没吹牛。”杜衡指着那复杂的分子结构图，语速极快，“那只果虫的代谢物，确实含有一种全新的、我闻所未闻的源能复合物！它的能量转化效率高得离谱，能够直接作用于植物细胞的线粒体，强行提升能量合成速率，让植物在极短时间内完成正常需要数倍时间的生长周期！”
“这简直是神迹！是足以写入星际农业史册的革命性突破！”
温青染看着那完美的数据模型，心中涌起一阵狂喜。家主成功了！凌家的复兴，指日可待！
然而，杜衡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下。
“但是……”
杜衡的声音陡然压低，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我在对这种复合物进行深层基因序列溯源时，数据库给出了一个……一个警告。”
“最高级别的红色警告！”
温青染的瞳孔猛地一缩。
杜衡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点开了报告的第二页。
那是一份被标记为【绝密·S-001】的档案片段，大部分内容都被涂黑，只剩下几行触目惊心的文字。
【……该基因片段的比对，与纪元前，恒星残骸中找到的疑似神性生物基因序列，相似度高达99.7%！】
【警告：任何携带此‘神性基因’的生物体，均可能成为‘虫潮’的引导坐标。】
【根据《银河紧急避险法案》第1条，发现即上报，接触即清除，隐瞒即……叛逆！】
“叛逆”两个字，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温青染的视网膜上。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师兄，”杜衡的声音带着哭腔，“凌飒养的……根本不是什么农业伙伴！”
“她养的，是一枚活生生的、会移动的、能随时引来虫潮的……‘危险品’！”
“这玩意儿一旦被帝国高层或者军方知晓，她那个小小的x-7星球，就再也藏不住了，根据联邦最高法案，军方是有权限调取威胁到联盟安全的，星球坐标！
到时候你！我！所有和她扯上关系的人，都会接受调查，或许连上军事法庭的机会都没有！”
温青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像。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凌飒那双总是带着点“没睡醒”的慵懒眼眸，她指挥基建时的飒爽身姿，她翘着二郎腿说“最终目标是躺平”时的狡黠……
还有，x-7基地深处，那些在阴影中蠕动的、如同飞梭般巨大的噬源虫。
他一直以为，那是家主最大的底牌。
现在才知道，那或许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家主的天赋是E级，但精神力却高的出奇，难道就是因为……
“杜衡。”温青染的声音干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这份报告，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导师和助理只看到了表层数据，核心比对是我单独做的。一出结果我就锁了所有资料联系你了！”
杜衡急道，“师兄，现在怎么办？我们必须马上让凌飒处理掉那只虫子！不，是销毁！用反物质湮灭炮轰成渣！一点细胞都不能留！”
销毁？
温青染的指尖泛起一阵冰凉。
他比谁都清楚，那只看似呆萌的源能果虫，是凌飒打破泛亚集团封锁、
引导作物良性异变的关键。
它现在就是凌飒的命根子。
销毁它，等于亲手斩断凌飒所有的希望。
可不销毁……
一旦暴露，等待他们的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已经不是商业竞争，不是贵族争斗，这是触犯了整个星际文明最高禁忌的弥天大罪！
温青染的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他那颗刚刚因为家主的胜利而安定下来的心，此刻却被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挣扎填满。
他一直以为自己要面对的敌人，是泛亚集团，是财阀，是卡洛斯星域那些虎视眈眈的大贵族。
却从未想过，与家主有关联的，可能是整个星际文明，是那传说中毁灭了无数文明的……虫族。
而他的家主，他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人，正在这片深渊的边缘，来回横跳。
“师兄？你还在听吗？说话啊！”通讯那头，杜衡的声音已经近乎崩溃。
温青染猛地回过神，他眼中最后一点犹豫被决然所取代。
为了绿云星，他不能让家主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杜衡，听着。”温青染的声音恢复了镇定，但那份镇定之下，是汹涌的暗流，“把报告加密，用最高权限传给我。然后，忘了你今晚看到的一切。从现在起，这件事只有我和家主知道。”
“师兄你……”
“这是命令！”温青染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只需要继续和家主那边保持联系，尽可能地索要更多‘无害’的表层数据，稳住研究院，为我们争取时间。”
“……我明白了。”杜衡重重地点了点头。
通讯切断。
温青染站在寂静的船舱内，静默了足足一分钟。
他划开腕表终端，调出了凌飒的私人通讯频道。
在按下呼叫键的那一刻，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无论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都会站在她的身前。
哪怕是与整个世界为敌。
通讯请求，被瞬间接通。
凌飒那张带着几分慵懒睡意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她似乎刚睡醒，打了个哈欠：“青染？这么晚了，是官网的服务器又爆了？”
温青染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模样，心中一痛，所有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口。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家主，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