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絮七年的秋风染黄星麦田时,碎星岛的歌树果荚已饱满如串。风一吹,果荚“啪”地裂开,歌纹籽像群虹色的小星子,蹦跳着落在花田里,有的顺着溪流漂向归墟城,有的粘在星轨邮差的衣角上,还有的被南来的候鸟衔在嘴里,往更远的地方飞去。
“这是歌树在派信使呢!”石三蹲在田埂上,看着颗歌纹籽钻进星麦秸秆的缝隙,“要让所有星轨能到的地方,都长出会唱歌的树。”
阿禾的光鱼总爱追着歌纹籽跑,鱼鳍扫过的籽,会亮起淡淡的银光,像给它们镀了层保护壳。有颗籽被光鱼托着,竟顺着传信石的星纹爬上去,钻进石缝里,石面立刻亮起星音谷的景象——那里的歌树果荚也在开裂,籽儿们正乘着星雪的风,往星晶船的方向飘。
“它们要搭船去西极星港!”阿禾惊呼,传信石的光与歌纹籽的银光相融,在地上投出条虹色的航线,从碎星岛到西极星港,再到星罗群岛,最后分叉,一路通往星云,一路绕回人间的听星涧。
风长老的《星轨志》新页上,画着幅“歌籽远航图”。图中,虹色的籽儿们像串流动的音符,沿着星轨散布,每颗籽落地的地方,都标注着即将长出的歌树会唱的调子:在归墟城唱《镇星谣》,在听星涧唱《鸣藤曲》,在星罗群岛唱《星络花歌》,最末端的星云处,标注着“与星音谷的歌树和鸣”。
“这叫‘星轨音’,”他用星髓墨水在图旁画了个小小的音符,“歌籽走到哪里,哪里的星轨就会多一段旋律,两界的声纹,就这么慢慢缠在了一起。”
阿璃抱着木琴坐在星晶船的船舷上,琴音顺着船帆的星轨纹流淌,引得船尾跟着一串歌纹籽。她弹起《双树谣》的片段,籽儿们就在水面上跳着舞,划出的银线与琴音的波纹重合,像在谱写新的乐章。
西极星港的环星碑旁,星音族的星人已带着幼鸟等候。他们的星晶船上,载着星音谷的歌纹籽,见我们的船靠岸,立刻将两界的籽儿混在一起,装进星络花编的篮里。“要让它们在环星碑下一起发芽,”为首的星人笑着展开尾羽,“长出的树,既能唱人间的调,又能带星云的韵。”
环星碑的基座旁,早有西极族的石匠凿好了浅坑。我们将混好的歌纹籽撒进去,浇上星泉与雪水的混合液,阿璃弹起《星轨合》,星音族的星人唱起和声,幼鸟们的啾鸣与光鱼的轻吟混在一起,浅坑里的籽儿们竟“噼啪”作响,冒出了点点绿芽。
“这是‘合星树’的芽!”石三拍着碑座,绿芽舒展的瞬间,环星碑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与芽尖的星纹共鸣,碑上的星轨图亮起,竟与《双树谣》的谱子重合,“星碑都在跟着唱!”
歌籽们的旅程还在继续。有颗籽落在听星涧的鸣藤上,藤条立刻缠着它长出个花苞;有颗籽被星罗群岛的星使带回花丛,星络花的花瓣就开始跟着籽儿的节奏开合;最让人惊喜的是听星涧——那里的歌树刚发芽,就唱出了《星流泉》与星音族瀑布声的合曲,守涧人说,连涧底的石头都跟着轻轻颤动。
风长老的《星轨志》上,“歌籽远航图”每天都在变长。新添的页上,画着西极星港的合星树已长出两片叶,一片唱人间调,一片带星云韵,叶片相碰时,环星碑的星轨纹就会闪一下,像在打拍子。
“等这些树都长大,”他抚摸着图上的星轨音,“不用传信石,不用星晶船,站在碎星岛的花田,就能听见星音谷的歌声,因为星轨本身,已成了会唱歌的线。”
我望着环星碑旁摇曳的合星树嫩芽,听着它与星音族的歌声相和,突然明白,歌籽的远航不是离散,是播种。就像双生树的种子曾连接两界的土地,歌树的籽儿正连接两界的声纹,让所有的相遇与共鸣,都有了能落地生根的地方。
而下一株在星轨尽头发芽的歌树,已在某个未知的角落,带着两界的旋律,悄悄撑开了第一片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