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絮十六年的秋风吹过回音崖时,雏鸟衔来的雾隐泽种子已在崖壁的石缝里扎了根。崖壁陡峭如削,却挡不住芽尖的虹色光——那光顺着崖面的裂缝流淌,与岩壁相碰,竟弹出《雾纹谣》的碎音,崖顶的风穿过石缝,将碎音聚成串,像挂在崖间的天然风铃,引得路过的候鸟都停在崖边倾听。
“这崖壁是天然的歌台!”衔种的雏鸟已能熟练运用声脉线,它在崖间盘旋,虹色的羽翼划过岩壁,石缝里立刻渗出些微的水,水滴落在歌芽上,竟长出片带着崖纹的新叶,“它在学崖的话呢,用不了多久,就能唱《崖壁谣》了。”
回音崖的奇特之处在于“三叠响”——歌声撞在正面的崖壁,会反射出人间的调子;碰在左侧的岩壁,会生出星音族的唱腔;落在右侧的石面,竟能混合出两界从未有过的新声,像座巨大的天然调音台。
雏鸟对着正面崖壁唱《星轨谣》,反射回来的歌声里,竟混进了碎星岛的星麦香;对着左侧岩壁唱《雾纹谣》,回音里带着星音谷的星子甜;当它同时对着三面崖壁鸣叫,崖间突然响起阵轰鸣,将《破寂谣》《寂冰谣》《雾纹谣》都织在了一起,震得石缝里的歌芽都轻轻颤动。
“这是‘崖音合’!”恰好赶到的风明捧着《星轨志》,新页上正画着回音崖的三叠响示意图,“崖壁把所有听过的歌都拆了又重拼,就像声脉把两界的故事都揉进了彼此的星轨里,总能生出新的惊喜。”
石小树带着寂冰原的声纹核样本赶来时,歌芽已长成尺许高的小树。树干缠着崖壁的石筋,叶片一半是雾泽的朦胧绿,一半是崖石的青灰色,风过时,能同时唱出雾隐泽的朦胧与回音崖的厚重,引得崖下的溪流都跟着“叮咚”应和,像在为它伴奏。
“给它添点冰原的清冽!”石小树往石缝里倒了些寂冰原的冰融水,歌树的新叶立刻泛出层淡淡的银白,唱出的《崖壁谣》里,多了段《寂冰谣》的变调,刚劲中带着温柔,“你听,这调既有崖的硬,又有冰的脆,妙得很!”
阿萤的小鱼顺着声脉线游到崖顶,鱼鳍扫过崖间的风,风里立刻浮现出幅流动的声脉图:回音崖的声脉线一条连着雾隐泽,一条通向更南的“焚风谷”,线的末端闪烁着跃动的光,像团燃烧的音符,“它说焚风谷的风是热的,能唱最烈的歌。”
风明的《星轨志》上,“崖音合”图旁添了行小字:“声脉的神奇,不在于重复已有的旋律,而在于让不同的声音在相遇时,都能找到属于彼此的新声部,就像这回音崖,让每种调子都能唱出独特的回响。”
回音崖的歌树结果时,果实是坚硬的石质,像块小小的崖石,敲开后,果核上的纹路竟是幅微型的三叠响图。雏鸟衔着果核飞向焚风谷,石小树则带着另一颗果核返回合星碑,要让共鸣林的树也学学这“三叠响”的本事,阿萤的小鱼则在崖间筑起个小小的声纹巢,要把回音崖的歌声永远记在里面。
离开前,他们在崖顶合唱新谱的《回音谣》。歌声与三叠响的轰鸣、歌树的叶语、溪流的叮咚混在一起,在崖间凝成道粗壮的声脉线,线的末端指向焚风谷,像在召唤那里的声音加入这场跨越山海的合唱。
我望着那道伸向南方的声脉线,听着《回音谣》在崖间回荡,突然明白,所谓包容,从不是要让所有声音都变得一样,是像这回音崖一样,让每种独特的调子都能找到回响的空间,让刚劲与温柔、厚重与朦胧都能在共鸣中绽放,唱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而焚风谷的那颗果核,此刻定已在灼热的风里发芽,带着回音崖的厚重、雾泽的朦胧、冰原的清冽,等着在滚烫的土地上,唱出属于那里的第一段烈风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