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麦香钻进剑庐时,阿禾正踮脚够槐树上的剑穗。那根缠着四海故事的穗子被晨露打湿,火玉坠子映着阳光,在地上晃出细碎的光斑,暖根草的藤蔓已顺着穗绳爬了半尺,顶梢还绽了朵极小的白花。
“小心别摔着!”砚生伸手扶住差点滑倒的阿禾,指尖触到穗子上的海心石,突然感觉石头微微发烫——这是东海渔娘说过的“信讯石”,遇远方来人会发热提醒。
果然,院外传来马蹄声,一个穿青布短打的少年勒住马,怀里抱着个竹筒,额上渗着汗:“从漠北来的!王大叔让我给槐姑娘捎信,说他们在戈壁种的沙棘结果了,还说……”他挠挠头,从竹筒里倒出一卷羊皮纸,“这是他们画的‘沙棘剑’,说用果实榨的汁能淬火,剑柄缠着驼毛,冬天握着手不冻。”
阿禾凑过去看,羊皮纸上画着一柄粗犷的剑,剑柄果然缠着厚厚的驼毛,剑鞘上缀着密密麻麻的小果子,像串糖葫芦。“王大叔是谁呀?”她仰着脸问。
“是北疆的牧民呀,”槐姑娘笑着接过羊皮纸,“去年他来送毡毯时,说戈壁的沙棘总被风沙埋,我们教了他用栅栏挡风的法子,没想到今年就结果了。”她拿起笔,在纸边添了几笔:“告诉王大叔,把沙棘汁和西域的火玉粉混在一起淬火,剑会更结实,我这就让商队的朋友捎些火玉粉过去。”
正说着,信讯石又热了起来,这次更烫些。门口出现个挎着竹篮的姑娘,篮子里装着颗拳头大的海螺:“南海来的!我阿爹说这是‘听浪螺’,贴在耳边能听见千里外的海浪声,他还说用海螺壳做剑鞘,海水泡不坏呢。”
阿禾抢过海螺贴在耳边,果然听到“呜呜”的浪声,像有鱼群从壳里游过。她突然指着海螺内侧:“有字!”众人凑近看,螺壳内壁刻着极小的字:“近海的珊瑚能做剑穗,红得像玛瑙,下次给你们捎来。”
砚生将漠北的羊皮纸、南海的海螺都摆在桌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封刚收到的信——是西域商队写的,说他们用槐姑娘给的暖根草种子,在沙漠边缘种出了一小片草地,骆驼再也不用走老远找水了,还说要编“草绳剑”,剑柄藏着水囊,赶路时能解渴。
“你们看,”槐姑娘拿起那根缠着四海故事的剑穗,将漠北的沙棘画、南海的海螺都系在穗子上,“这穗子越来越沉啦。”
阿禾摸着发烫的海心石,突然跳起来:“我也要寄信!”她拽着砚生去找纸笔,要画一幅“剑庐春景”,把老槐树、暖根草、还有新结的沙棘剑都画进去,寄给所有送过信的人。
风穿过剑庐,带着穗子上的驼毛、海腥味、沙棘香,向远方飘去。砚生看着槐姑娘将阿禾的画小心卷好,放进东海商队的信筒,突然明白:所谓传承,不只是把故事记在心里,更是让每个收到故事的人,都忍不住想添点新东西进去,让这根“剑穗”越来越长,越来越沉,直到每一阵风过,都能听见四海八方的回响。
就像此刻,信讯石渐渐凉了下去,而穗子上的暖根草白花,正对着太阳,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点头应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