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承转入普通病房的第二天,消息终究是传开了。
最先赶来的是《长河》剧组的制片人王铮和一位副导演。
他们提着果篮和营养品,风尘仆仆,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愧疚。
王铮一进病房,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左腿打着厚重石膏的苏亦承,眼圈立刻就红了:“亦承,你这……唉!都怪我,没把后勤保障再盯紧点,最后那场戏就不该催那么急。”
苏亦承刚醒不久,精神还有些不济,但看到合作多年的伙伴,还是勉强扯出一个宽慰的笑,声音虚弱:“王哥,不怪你……意外而已。片子……后面……”
“你别操心片子。”王铮连忙打断他,“什么都等你养好身体再说,导演组我们都安排好了,粗剪我们先盯着,绝对出不了岔子。”
副导演也在一旁连连保证。
陆文生安静地站在床尾,听着他们的对话,适时地递上两杯温水。
王铮这才注意到这个一直沉默守在病房里的男人。
他之前听苏亦承隐约提过在老家有位重要的“家人”,此刻见到陆文生本人,看到他眼底同样的血丝和那份沉静的气质,心中便明白了八九分。
“这位是……陆先生吧?”王铮接过水,语气带着感激和尊重,“这次多亏你在。亦承他……唉,这次真是遭了大罪了。”
“应该的。”陆文生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医生说他需要静养,不能太耗神。”
这话看似是对所有人说的,但目光却落在王铮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
王铮立刻会意,又叮嘱了苏亦承几句好好休息,便拉着副导演起身告辞,不再多做打扰。
离开前,他郑重地对陆文生说:“陆先生,有任何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亦承这里,就辛苦你了。”
送走剧组的人,病房里刚安静没多久,苏亦承在海城的几位圈内好友也联袂而来。
男男女女,衣着时尚,与医院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带来了鲜花和昂贵的补品,围着病床,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关心和震惊。
“承哥!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吓死我们了!看到新闻都不敢相信。”
“这路不好,你开车也不注意着点。”
喧闹的声音让苏亦承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脑震荡也需要静养,这样的嘈杂显然让他不适。
陆文生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动作自然地将窗帘拉拢了一些,挡住部分刺眼的光线,然后调整了一下输液管的速度。
他走到病房门口,将门轻轻虚掩,隔绝了部分走廊的噪音。
做完这些,他并没有打断众人的问候,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像一道沉默而稳固的屏障。
其中一位打扮入时的女演员,注意到陆文生,好奇地小声问苏亦承:“承哥,这位是……?”
苏亦承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看向陆文生,眼神里流露出依赖和温柔,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介绍道:“文生。我爱人。”
简单的五个字,如同在喧闹的房间里投下了一颗定心丸。
几位朋友都愣了一下,虽然之前在海城听到过一些传闻,但他们当时都没太在意。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苏亦承一向生人勿近,无论男的女的多么好看的,都入不了他的眼。
众人随即纷纷向陆文生投去善意的、带着探究和恍然的目光。
他们早就隐约知道苏亦承心里有人,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陆文生面对这些打量,神色未变,只是礼貌地朝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的沉稳和不卑不亢,反而让这些见惯了名利场浮华的人,心生几分敬意。
朋友们又待了一会儿,见苏亦承确实精神不济,便也识趣地告辞了。
临走时,都真诚地对陆文生说了句“辛苦”。
送走所有探视的人,病房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苏亦承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闭着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
陆文生走到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然后拿起棉签,再次细心地帮他湿润嘴唇。
“吵到你了?”陆文生低声问。
苏亦承微微摇头,睁开眼看着他,目光里带着歉意和依赖:“还好。就是……有点累。”
他顿了顿,看着陆文生,“你也累了吧?都没休息。”
陆文生摇摇头,在床边坐下,重新握住他的手:“不累。”
他看着他疲惫的眉眼,想着刚才那些人带来的喧嚣与关心,心中一片宁静。
外界的浮华与纷扰,在生死考验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此刻,他只想守着他,让他能安心地、不受打扰地慢慢好起来。
阳光透过拉拢的窗帘缝隙,在病房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温暖的光带。
喧嚣过后,只剩下彼此交握的双手和平稳的呼吸声。
陆文生用他的方式,沉稳而坚定地,为苏亦承构筑了一个免受外界干扰的、安静的港湾。
他的守护,不在言语,而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不动声色的体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