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金饰村家家户户都飘出了更加浓郁的年的味道。
炸丸子的香气、炖肉的浓香、蒸年糕的甜糯气息交织在一起,随着南风悄然转暖的气流,弥漫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
空山庄园里,也充满了忙碌而喜庆的气氛。
陆文生将最后采购回来的大红灯笼挂在了院门和主楼廊檐下,又和毛豆一起,将庄园里里外外彻底清扫了一遍,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苏亦承的轮椅成了他的移动指挥所。
他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手里拿着陆文生写好的清单,看着陆文生和毛豆忙前忙后,时不时出声提醒一句:
“文生,左边那个灯笼好像歪了一点。”
“毛豆,厨房那个旧橱柜顶上别忘了擦。”
他虽行动不便,却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参与着这个家的每一个重要时刻,心中充满了归属感和满足感。
那短暂“站立”的尝试带来的振奋感依旧在胸腔里回荡,让他对即将到来的新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下午,陆文生开始在厨房准备年夜饭。
苏亦承就待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系着那条熟悉的旧围裙,在灶台前有条不紊地忙碌。
焯水、切配、下锅、调味……每一个步骤都娴熟而从容。
“需要我帮忙吗?”苏亦承看着他将一条收拾干净的鱼放入蒸锅,忍不住问道。
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就是想参与进去。
陆文生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弯:“等着吃就行。”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将一小盆择好的青菜连着小板凳放到苏亦承手边:“要是闷了,就择这个。”
苏亦承笑了起来,果然认真地开始择菜。
阳光从厨房的窗户斜射进来,照在他微垂的睫毛和专注的侧脸上,也照在陆文生忙碌的背影上,构成一幅宁静而温暖的画面。
傍晚,老陈叔带着自家做的炸酥肉和酿米酒来了。
毛豆和其他几个合作社的年轻人也陆续到来,手里都没空着,有的提着刚出锅的馒头,有的拿着新写的春联。
空山庄园一下子热闹起来。
“来来来,贴春联,辞旧迎新。”老陈叔嗓门洪亮,指挥着年轻人。
“这副‘爆竹四起接五福,梅花一支报三春’写得好,就贴大门!”毛豆举着春联嚷嚷。
众人热热闹闹地贴着春联,挂着灯笼,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庭院。
苏亦承坐在轮椅上,看着这熟悉又添了新意的家,看着这些质朴可爱的乡亲,看着在人群中沉稳含笑的陆文生,心中被一种巨大的、圆满的幸福充盈。
这就是他的归途。
历经风雨,跨越生死,最终回到这片承载着他所有爱与梦想的土地,回到这个人的身边,被温暖和善意紧紧包围。
年夜饭就摆在宽敞的堂屋里,拼起了两张大方桌。
菜肴不算精致,却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香气四溢。
众人围坐在一起,酒杯里斟满了澄澈的米酒。
窗外,天色已暗,院内的大红灯笼亮起温暖的光晕。
老陈叔率先举杯,他看着陆文生和苏亦承:
“这过去的一年,咱们村,咱们这些人,都不容易。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都朝着好的方向走。这杯酒,敬咱们金饰村越来越好,也敬文生和亦承——苦尽甘来,往后都是甜日子,和和美美!”
“和和美美!”所有人都笑着举杯。
陆文生和苏亦承相视一笑,同时举杯。
“谢谢大家。”陆文生的声音沉稳,带着一丝笑意,他只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如同去年除夕的场面。
“谢谢。”苏亦承的声音微哑,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张面孔,最终落在陆文生身上,见他笑着,自己也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米酒的甘醇从喉咙暖到心里,驱散了冬夜最后的寒意。
饭桌上气氛热烈,大家吃着聊着,一会儿聊着村子里最近的趣事,引来一阵笑声,一会儿又聊起苏亦承,祝福他早日康复。
苏亦承自然地融入其中,分享着外面世界的见闻,也认真听着大家对村庄发展的想法。
陆文生大多时候安静地听着,偶尔补充几句,目光始终温和地落在苏亦承身上,为他碗里添菜,为他杯中续酒。
吃完饭,大家一起收拾了碗筷。
毛豆和年轻人迫不及待地跑到院子里放起了烟花,今年的烟花更亮,是合作社花了大价钱从外地买的。
漆黑的夜空中,绚丽的烟花次第绽放,瞬间照亮了土地,也照亮了每一张仰望的、带着憧憬的笑脸。
一切都如常年一样,却又不一样,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而且往后的每一年也会一样。
陆文生推着苏亦承来到廊下,与他并肩看着空中斑斓的色彩。
“真好看。”苏亦承轻声说,伸出手,悄悄在衣袖下握住了陆文生的手。
陆文生回握住他,十指紧扣,掌心传来的温度比任何烟火都更让人安心。
“嗯,”他低声回应,“明年会更好。”
喧嚣散去,庄园重新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廊下摇曳的红灯笼,散发着温暖而孤独的光晕。
房间里,炭火烧得正旺。
陆文生帮苏亦承洗漱完毕,将他小心地抱到床上。
两人并肩靠在床头,窗外是零星的、远处人家的守岁鞭炮声。
“又一年了。”陆文生看着跳动的火苗,轻声说。
“嗯,”苏亦承侧过身,看着他被火光映得柔和的侧脸,“新的一年,我们还会在一起。”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等我腿好了,我们一起去后山看奶奶,告诉她,我们很好。”
陆文生转过头,对上他深情的目光,心中一动,主动凑过去,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而持久的吻。
“好,”他抵着他的额头,气息交融,“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