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名为【很好看】的照片，像一颗被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林霖心底持续不断地漾开涟漪。
他将其设置为手机私密相册里唯一的照片，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偷偷点开，看着照片里成魏那个温柔得近乎不真实的眼神，心脏就像被泡在温泉水里，又暖又胀，带着一种微醺的醺然。
他开始更加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
在片场，他的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成魏的身影。
看他游刃有余地与各部门沟通，看他沉浸在角色里时眉宇间凝重的川字，看他休息时仰头喝水滚动的喉结……每一个细节，都像是被放慢了镜头，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而成魏，似乎也乐得享受这种“被注视”。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明显的戏谑和捉弄去逗林霖，反而变得“正常”了许多。
但这种正常，却比之前的恶劣更让林霖心慌意乱。
他会极其自然地在林霖够不到高处道具时伸手帮忙，会在林霖因为台词拗口而皱眉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提点一二，会在转场的间隙，状似无意地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颗包装精致的糖果，说是“补充体力”。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靠近，像一张温柔而坚韧的网，将林霖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让他连逃避的借口都找不到。
《化作相思雨》的拍摄已接近尾声，剩下的多是一些情绪收束和年代过渡的戏份，节奏相对舒缓。
这天下工较早，夕阳将天空渲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
林霖卸了妆，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在影视基地外围散步，想借此整理一下纷乱如麻的思绪。
晚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基地边缘一个废弃的、仿照旧式火车站台搭建的场景。
锈迹斑斑的铁轨向远方延伸，空旷的月台上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亮着，投下孤寂的光晕。
这里远离拍摄核心区，异常安静。
他找了个相对干净的石阶坐下，抱着膝盖，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被墨蓝色的夜幕吞噬。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疾不徐。
林霖心头一跳，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来人。
他没有回头，只是将下巴埋得更深了些。
成魏在他身边的石阶上坐下，没有说话，只是和他一样，望着远处沉入黑暗的铁轨。
他手里拿着两罐啤酒，递了一罐给林霖。
林霖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冰凉的铝罐握在手里，驱散了些许夏夜的闷热。
“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成魏打开自己那罐，喝了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
“……随便走走。”林霖小声回答，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啤酒罐。
“躲我？”成魏侧过头，昏黄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眼神看不真切，但语气里带着了然的笑意。
林霖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否认：“没有！”
成魏低低地笑了起来，没再追问。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只有晚风吹过荒草发出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啤酒罐被捏动的细微声响。
天边，第一颗星子怯怯地亮了起来。
“林霖。”成魏忽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不是戏里的“宋海诚”，也不是带着调侃的“小孩儿”、“小木头”，而是他真实的名字。
林霖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攥着啤酒罐的手指微微收紧。
“戏快拍完了。”成魏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有些话，在戏里说完了。有些感觉，戏里装不下。”
他转过头，目光在夜色中精准地锁定了林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全然的认真和一种不容错辨的深邃。
“我对你，”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敲打在林霖的心上，“不是前辈对后辈的提携，也不是戏里角色的移情。”
林霖的呼吸窒住了，他猛地抬起头，对上成魏的视线。
在那双眼睛里，他看到了和自己手机照片里如出一辙的温柔，但比照片里更加真实，更加汹涌，带着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温度。
“我这个人，可能有点恶劣，没什么耐心，也不太会说什么好听话。”成魏看着他，嘴角牵起一个淡淡的、带着点自嘲的弧度，“但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
他向前倾身，距离近得林霖能数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我现在，非常、非常地，想要你。”
直白，坦荡，甚至带着点霸道的宣告。
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比任何情话都更具冲击力。
林霖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怔怔地看着成魏，看着他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英俊也格外危险的脸。
害怕吗？是的。
慌乱吗？毋庸置疑。
但在这极致的慌乱之下，一股压抑了许久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悸动，如同破土而出的春笋，疯狂地滋长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的心慌意乱，那些不受控制的注视，那些因为他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掀起的惊涛骇浪……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答案。
成魏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有势在必得的自信，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紧张。
晚风吹动着林霖额前的碎发，也吹乱了他本就兵荒马乱的心。
他看着成魏，看着这个打破他平静生活、强势闯入他世界的男人，看着他眼底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
许久，林霖才极其缓慢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地问：
“……为、为什么是我？”
成魏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惑人。
他伸出手，没有碰他，只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虚虚拂过林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眼睫。
“因为，”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大提琴最醇厚的弦音，“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因为，你较真起来的样子，傻得可爱。”
“因为，”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望进林霖眼底，“只有你，能让我在戏外，也想吻你。”
最后这句话，像是一道最终的开闸指令，瞬间冲垮了林霖所有摇摇欲坠的防线。
他的脸颊爆红，心跳如擂鼓，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猛地低下头，将滚烫的脸埋进自己的膝盖里，像个遇到危险就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成魏看着他那副羞得快要冒烟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和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没有再逼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带着无限珍视的意味，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
“不用急着回答我。”他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我会等你。”
林霖没有抬头，但埋着的脑袋几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空旷的旧站台，将相偎而坐的两个身影，温柔地笼罩其中。
有些问题，或许不需要立刻说出答案。
因为月光和悄然滋生的情愫，已经替他们诉说了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