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荧原本流畅的字迹已经彻底崩溃。
一连串毫无意义的乱码疯狂跳动，像是心电图上濒死的挣扎。
最后一个字还没打完，屏幕就猛地一黑，只剩下最基础的待机界面，信号格的位置，是一个鲜红的叉。
死寂。
程晋从未体验过如此纯粹的黑暗与死寂。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抽干了声音、光线，甚至是空气。只有沉闷的心跳声在耳膜里擂鼓，提醒他还活着。
脚下的管道冰冷彻骨，触手可及的管壁泛着金属的寒意，将他包裹在一个绝对封闭的铁棺材里。
幽闭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微弱的光芒驱散了咫尺间的黑暗。
荧的文字重新出现，但字体扭曲，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
程晋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叶，反而让他混乱的大脑瞬间清醒。
他没有去看荧惊慌的文字，而是将手机举起，微弱的光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管壁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于黑色的金属光泽，上面没有任何符文或法阵的痕迹，光滑得像一面镜子。
他伸出手，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
“当、当……”
沉闷、厚实的声音在管道内回荡，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的迹象。
纯粹的物理实体。
程晋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他压低了声音，对着手机屏幕，语气平静得可怕。
“别慌，网络是工具，不是我们的大脑。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隔绝法阵’的知识都告诉我。”
他的镇定似乎感染了荧，屏幕上的文字虽然依旧颤抖，但总算恢复了逻辑。
程晋眉头一挑：“材料？”
归墟玄铁？
这四个字一出，程晋明显感觉到手机里的荧，那团小小的灵体都在剧烈地颤抖。
荧的描述充满了绝望。
然而，程晋的脸上，却缓缓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物理隔绝？
绝对领域？
一个现代物理学的概念，瞬间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
法拉第笼。
一个由金属或良导体形成的笼子，由于金属的静电屏蔽作用，内部的电磁场为零，可以完美屏蔽外部的电磁信号。
原来如此。
不是什么高深的仙法禁制，而是最纯粹、最原始的物理规则。
他懂，但这个世界……不懂。
这种信息差带来的智力优越感，让程晋瞬间驱散了所有恐惧，只剩下强烈的好奇和昂扬的斗志。
他轻笑一声，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轻轻一点。
“物理隔绝？那就有物理的办法。”
屏幕上的荧打出一个问号。
程晋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智慧”的光芒。
“荧，忘掉网络，你不是App，你是个灵体。现在，当一次我的眼睛和耳朵。”
荧似乎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不。”程晋断然否定。
“你不是。你是能量体，对吗？既然归墟玄铁隔绝的是‘能量波’的穿透，那它对能量本身必然有反应。”
他循循善诱，像一个在课堂上引导学生的老师。
“想象一下，你在一个完全黑暗的房间里，虽然看不见，但你能喊话，通过回声来判断房间有多大，哪里有障碍物。对不对？”
荧的文字停顿了很久。
“聪明！”程晋赞许道，“只不过，我们用的不是声波，而是你的灵体能量。把你的能量发散出去，不要试图穿透管壁，而是去‘感知’它。感知你的能量触碰到管壁后，回馈给你的感觉。”
荧的文字带着犹豫，但还是选择了相信程晋。
下一秒，程晋感觉到一股微弱但清晰的能量波动，以手机为中心，如同一圈无形的涟漪，向着管道深处扩散开去。
过程很慢。
荧显然从未做过这种事，她的控制生涩而艰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黑暗与死寂再次笼罩，但这一次，程晋的心中充满了期待。
不知过了多久，荧的文字再次亮起。
荧的探测在稳定推进，一幅简陋的、由能量回馈构成的三维地图，正在她的核心中慢慢成型。
突然！
荧的文字猛地一跳。
文字再次出现了乱码，显示出她极度的震惊。
程晋立刻追问：“什么意思？说清楚！”
找到了！
程晋心头一震。
“能描绘出它的轮廓吗？”
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芒开始闪烁。
荧将所有回收的、残缺的能量反馈信息汇集起来，用最原始的像素点，在屏幕上艰难地绘制着。
线条歪歪扭扭，但一个巨大的轮廓渐渐清晰。
那是一个蜷缩着的形态，像一只正在沉睡的巨兽，盘踞在管道之中，几乎将整个通道完全堵死。
它的体积，庞大到令人窒息。
程晋死死盯着那个轮廓，心脏狂跳。
这就是堵住忘川河支流的罪魁祸首？
就在他思考的瞬间，异变陡生！
屏幕上，那个巨大生物轮廓图上，大致处于“头部”的位置。
一个猩红色的像素点，毫无征兆地，猛然亮起！
与此同时！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极致的古老意志，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深渊巨龙，从管道的最深处悍然苏醒！
那股意志瞬间扫过整个管道，精准地……
锁定了程晋和他手中的手机！
手机屏幕剧烈地一闪。
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打出了两个让程晋浑身血液都为之冻结的字。
它……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