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房被临时封锁了。
那名发现幽冥宗暗桩的黑煞卫小队长,名为严锋,行事极为果断。他一边用传讯玉符紧急上报,一边亲自坐镇,将净房内外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在场的杂役,包括吓瘫的张彪、王滑头,以及一直“兢兢业业”打扫的“老刘头”,都被勒令集中在院子里,不得随意走动,等待进一步审查。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恐惧。张彪和王滑头面如死灰,抖如筛糠,嘴里不停念叨着“完了完了”。
管事则急得团团转,不断向严锋解释、求情,生怕牵连到自己。其他几个杂役也是人心惶惶,低声议论着,猜测着那具尸体和那卷帛书到底牵扯到了什么惊天大事。
唯有徐缺,依旧低着头,蜷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手里无意识地搓着一根草茎,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这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无关。他完美地融入了背景,成了这紧张氛围里最被忽略的一抹灰色。
但他的神识,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悄然捕捉着严锋与外界通讯时泄露的每一丝细微波动,以及远处逐渐逼近的、更多更强的气息。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欧阳家的高层,很快就会知道幽冥宗暗桩的存在。’徐缺心中冷静地分析着。‘这对欧阳家而言,绝对是个重磅炸弹。
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引发与幽冥宗的直接冲突。相比之下,搜捕我这个“小贼”的优先级,必然会暂时下降。’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数道强横的气息便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净房院内。
为首之人,正是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欧阳罡!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渊深、眼神锐利的老者,皆是金丹期修为,显然是欧阳家的核心长老。
欧阳罡一到,目光便如同利剑般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严锋手中那卷已然显形的密文帛书,以及那具被重新盖上的尸体上。
“确认是幽冥引?”欧阳罡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压抑的怒火。
“回长老,确认无误!令牌、密文、标识,皆与卷宗中记载的幽冥宗暗桩特征吻合!”严锋躬身汇报,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紧张。
欧阳罡接过帛书,神识扫过其上扭曲的紫色文字,脸色愈发难看。他虽然不精通幽冥宗密文,但也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阴冷邪异气息,以及一些模糊的地名和人名代号。
“好!好一个幽冥宗!手伸得可真长!连我黑水坊市都不放过!”欧阳罡怒极反笑,周身金丹威压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压得院内众人喘不过气。“查!给老夫彻查!这暗桩接触过什么人,传递过什么消息!野狼帮……哼,看来也没必要存在了!”
他身后的两名长老立刻领命,一人开始仔细检查那具尸体,试图找出更多线索;另一人则开始审问张彪和王滑头,语气严厉,问题刁钻。
张彪和王滑头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在金丹修士的威压和逼问下,几乎精神崩溃,将自己如何发现令牌和帛书,如何想要私藏卖钱的过程,倒豆子般全都说了出来,不敢有丝毫隐瞒。
听着两人的供述,欧阳罡和两位长老的脸色稍缓,至少排除了这两个蠢货是幽冥宗同党的可能。但他们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更加锐利,显然将调查的重点,完全锁定在了野狼帮和幽冥宗身上。
至于净房的其他杂役,包括“老刘头”在内,在经历了简单的盘问和神识粗略扫描后,便被认定为无关人员。毕竟,在金丹修士看来,这些修为低微、气息浑浊的底层杂役,根本不可能与幽冥宗这等庞然大物产生关联。
“净房暂时由黑煞卫接管!所有杂役,近期不得离开,随传随到!”欧阳罡下达了命令,便不再理会这些“蝼蚁”,与两位长老带着关键的证物和线索,匆匆离去,显然是去布置对野狼帮的清洗和更深层次的调查。
严锋留下来负责看守和后续事宜,但他主要的精力也放在了控制净房和整理上报信息上,对徐缺等杂役,只是安排了轮流值守和限制活动范围,并未过多关注。
封锁依旧,但风暴的中心,似乎已经转移。
徐缺默默地回到分配给杂役们临时歇脚的破旧厢房,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闭上眼睛,仿佛因年老体衰而疲惫睡去。
但他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水已经搅浑,欧阳家的注意力被成功分散。但还不够……’徐缺暗忖。‘我需要知道幽冥宗在黑水坊市的据点,需要知道他们如何与外界联系。野狼帮被清洗在即,这条线恐怕很快就会断掉。’
他必须主动出击,在欧阳家全面动手之前,找到幽冥宗的踪迹。
夜深人静。
净房院内,除了轮流值守的黑煞卫脚步声,一片死寂。杂役们大多在恐惧和疲惫中沉沉睡去。
角落里的“老刘头”悄然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浑浊的眸子里,此刻清澈而冰冷,闪烁着幽邃的光芒。
他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幽灵,从地铺上无声无息地滑起,《龟息术》与《潜影诀》在“煞星辰血”的加持下运转到极致,整个人化为一道几近透明的阴影,融入了厢房的黑暗中。
他避开了值守黑煞卫巡逻的路线,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翻出了厢房的窗户,落在了后院。
他的目标,是那具已经被严格看管起来的、手腕有幽冥引纹身的尸体!
虽然重要的证物(令牌和帛书)已被欧阳罡带走,但尸体本身,或许还隐藏着未被发现的线索。尤其是那个纹身!幽冥宗的标识,绝非简单刻画,其中很可能蕴含着特殊的能量印记或者联络方式!
他如同鬼魅般穿梭在阴影中,借助对净房地形的熟悉,轻易避开了几处明哨暗岗,靠近了停放那具尸体的、被临时设为禁区的棚屋。
棚屋外有两名黑煞卫值守,皆是筑基中期修为,神色警惕。
徐缺屏住呼吸,潜伏在距离棚屋数丈外的一堆废弃建材后面。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极其精纯、冰冷彻骨的“煞星辰血”凝聚。
他并非要攻击守卫,而是要将这丝力量,如同最纤细的探针,隔空送入棚屋,去感应那尸体上的纹身!
这需要极高的神识掌控力和能量精纯度,稍有不慎便会被发现。但徐缺对“煞星辰血”的掌控今非昔比,又有《星辰炼神术》打底,有信心一试。
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那丝暗红色的血线,如同操纵着无形的丝线,绕过守卫的感知范围,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棚屋的缝隙。
血线接触到尸体的瞬间,徐缺集中全部精神,将感知放大到极致!
果然!
就在那淡紫色火焰纹身的核心处,他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与尸体本身的死气融为一体的……特殊波动!那波动带着一种阴冷、诡谲的意韵,与怀中那枚狼枭令牌隐隐呼应!
‘这是……一种定位信标?还是身份认证的印记?’徐缺心中念头急转。他尝试着用“煞星辰血”模拟那波动的频率,小心翼翼地与之共鸣。
嗡……
纹身微微发热,那丝波动似乎被激活了一丝。紧接着,一段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方位信息,顺着那丝“煞星辰血”的链接,反馈到了徐缺的识海!
那方位指向黑水坊市的东南区域,一个名为“鬼市”的、鱼龙混杂的三不管地带!
信息很模糊,似乎只是一个大概的范围,并非精确坐标。但这已经足够了!
徐缺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切断了链接,收回那丝“煞星辰血”,整个过程如同蜻蜓点水,未惊起丝毫波澜。
两名守卫依旧尽职地守在棚屋外,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徐缺悄无声息地退后,融入更深沉的黑暗,沿着原路返回了杂役厢房,重新躺下,闭上双眼,仿佛从未离开过。
但他的心中,已经锁定了下一个目标——
鬼市!
幽冥宗在黑水坊市的据点,或者说联络点,极有可能就隐藏在那片混乱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