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切断的瞬间，战无双那句“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倒下了”仍在凌渊的脑海中回响，激起万丈波澜。
他搅动了世界线，改变了既定的死亡，这感觉既陌生又……危险。
就在他心神激荡，还未从这种撼动命运的余韵中抽离时，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毫无征兆地从他意识的最深处爆发！
不是物理攻击，甚至不是能量冲击。
是一种纯粹的、高维的、针对“存在”本身的抹杀！
嗡——！
凌渊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色彩与形态，如同被泼上浓墨的画卷，迅速溶解、坍塌、归于虚无。
他被强行拖拽进了一个地方。
一个没有上下四方，没有时间流逝，只有无尽冰冷与孤寂的意志空间。
“悖逆的尘埃……”
一个宏大、冷漠，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在这片虚无中响起，仿佛是这片空间本身的发声。
深渊模因！
它被彻底激怒了！
凌渊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每一次重生，每一次试图拨乱反正，都是在挑衅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而这一次，扳倒黑曜会这颗关键棋子，终于引来了它最直接的反噬！
下一秒，剧痛袭来。
那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灵魂被撕裂、存在被稀释的根本性折磨。
凌渊“看”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边缘开始模糊、消散，仿佛一个被时间洪流不断冲刷的沙雕，随时都会彻底崩解。
“你的存在正在被时间擦除，归于我，你将成为永恒的印记，不再痛苦。”
深渊模因的声音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直击他最脆弱的痛点。
放弃抵抗，就能摆脱这撕心裂肺的消亡之苦。
放弃挣扎，就能在另一种层面获得“永生”。
多么诱人的交易。
凌渊的意志在剧痛中摇曳，那股名为“放弃”的念头像毒藤般缠绕上来，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永恒……
在这无尽的痛苦中，这个词显得如此甜美。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沉沦的刹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毫无征兆地跃入他的脑海。
是白小胖那张永远挂着憨厚笑容的脸，在战斗时却能为他挡下致命一击。
是秦书仪那双清冷又带着担忧的眼眸，总是在他最疯狂的时候，试图将他拉回现实。
是战无双、是军神、是那些在新的时间线上，与他并肩作战，对他报以信任的伙伴们……
他们的笑容，他们的眼神，他们的声音，都充满了温度。
那是真实不虚的、属于“生”的温度。
凌渊猛地一颤，涣散的意志重新凝聚！
“我的存在，不是为了在虚无中永生……”
他在意志空间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而是为了那些鲜活的笑脸，能真实地出现在每一个明天！”
冰冷的永恒，怎比得上一瞬间的温暖？
轰！
他的意志化作利剑，狠狠刺向那片虚无！
“愚蠢。”
深渊模因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情绪——那是被蝼蚁挑衅的、冰冷的愤怒。
“既然你执着于那可悲的‘明天’，我便让你看看，你所做的一切，是何等的徒劳！”
话音落下，整个意志空间剧烈翻涌。
无穷无尽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凌渊的脑海！
他看到了第一条时间线，人类在异兽狂潮中灭亡，文明化为废墟。
他看到了另一条时间线，一位惊才绝艳的英雄崛起，几乎就要成功，却在最后关头被最亲密的战友背叛，功亏一篑。
他看到了无数条时间线！
每一次，都有不同的“凌渊”，不同的英雄，用不同的方式抗争。他们或悲壮，或惨烈，或充满智慧，但结局……全都一样。
世界，一次又一次地被毁灭。
然后，又一次又一次地被重置到某个节点，重新开始这绝望的轮回。
在这些画面的尽头，凌渊终于看到了那终极的真相。
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由无数符文与法则构成的、缓缓转动的轮盘。
宿命之轮！
它每一次转动，便是一次世界的生灭。所有人的命运，所有的悲欢离合，所有的英雄与懦夫，都只是轮盘上微不足道的刻度。
这就是……真相吗？
深渊模因向他展示这一切，是为了让他明白，任何抵抗都是无意义的，是为了从根本上摧毁他的意志。
凌渊的意识，确实在这宏大而绝望的真相面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渺小。
他甚至在其中一个画面里，看到了自己上一世的结局。
神王座下，他被六大天启背叛，被曾经最信任的人贯穿胸膛，在无尽的烈火中化为灰烬。
那股刻骨铭心的恨意，再次涌上心头。
但这一次，当这股恨意与那缓缓转动的“宿命之轮”相比时，却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原来，他的背叛，他的死亡，都只是这无数次轮回中，一场不起眼的悲剧。
就算他复仇成功，将六大天启挫骨扬灰，又能如何？
只要这轮盘还在转动，悲剧就会以不同的形式，在不同的人身上，永无止境地重演。
恨？
该恨的，从来都不是那几个棋子。
而是这盘棋本身！是那只摆布众生的、无形的手！
咔嚓。
一声轻响，仿佛从凌渊的灵魂最深处传来。
支撑着他一路走来的“复仇”道心，在这一刻，彻底破碎了。
然而，预想中的崩溃并未到来。
在道心破碎的废墟之上，一颗更加坚韧、更加沉静、也更加……冷酷的种子，破土而出，瞬间长成参天大树！
复仇者？
不。
从这一刻起，他是破壁人！
凌渊的眼神变了。那滔天的恨意与疯狂的火焰，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宛如万古冰川般的绝对沉静与坚定决意。
轰隆——！
意志空间应声破碎！
现实世界，病房内。
“凌渊！”
秦书仪和白小胖发出一声惊呼，只见原本端坐着的凌渊，身体猛地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两人眼疾手快，一左一右将他扶住。
此刻的凌渊，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被冷汗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但他紧闭的双眼，却缓缓睁开了。
秦书仪和白小胖同时对上了他的目光。
然后，两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了以往的锐利、偏执与深藏的疯狂，只剩下一种让他们感到陌生、甚至有些心悸的……死寂与澄澈。
仿佛历经了万古轮回，看透了世间一切生灭。
“你……你没事吧？”秦书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被凌渊此刻的状态吓到了。
凌渊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了她担忧的脸上。
他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我看到了……”
“……我们真正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