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永无止境般的下坠,仿佛要直达九幽地狱,贯穿整个世界。狂暴的乱流撕扯着身体,混乱的能量侵蚀着魂魄,耳畔是万千时空破碎的尖啸与湮灭的低语。司马靖星只凭着一股不灭的意志,死死抓着吴枫辰冰冷的手腕,另一只手则被司徒烈铁钳般的大手牢牢握住,三人如同命运捆绑的浮萍,在这毁灭的洪流中沉浮。
意识在绝对的冰冷与黑暗中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司马靖星甚至分不清那刺骨的寒意是来自这归墟路径,还是来自吴枫辰几乎断绝的生机。他只能一遍遍在心中嘶吼:撑住!都给我撑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那狂暴的下坠感骤然减缓!仿佛穿透了某种粘稠的界限,周围的压力为之一轻!
司马靖星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里不再是那片扭曲混乱的流光通道,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寂静之域。
他们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深蓝色的“水域”之中。但这“水”并非液体,更像是一种凝实的能量,缓缓流淌,散发着柔和而古老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奇异的空间。抬头望去,不见天日,只有无尽的深蓝,如同倒悬的深海。低头俯瞰,同样深邃无垠,唯有更远处,有一点极其微弱、却仿佛蕴含着宇宙所有重量的……漆黑“原点”,在缓缓脉动,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与能量。
那,就是真正的归墟海眼核心!万物最终的归宿!仅仅是远远感知到那“原点”散发出的、仿佛能磨灭一切存在痕迹的气息,就让人灵魂战栗!
而在这片深蓝色的能量“水域”中,悬浮着无数巨大而残破的阴影——那是上古神魔的尸骸!有的如同山峦般巨大的骨骼,萦绕着不灭的魔气;有的则是破碎的、闪耀着黯淡神光的甲胄与兵刃碎片;甚至还有一些保存相对完好的、如同岛屿般的宫殿遗迹,在其上隐约可见古老的战斗痕迹与冻结的法则符文。
这里,是历史的坟墓,是力量的坟场,是传说中上古神魔战场的最终沉淀之地!
“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司徒烈声音干涩,看着周围那超乎想象的景象,虎目中充满了震撼与茫然。他们并未沉入那漆黑的原点,而是悬浮在了这片神魔墓场之中。
司马靖星没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的吴枫辰身上。进入这片奇异空间后,那狂暴的撕扯力消失了,但吴枫辰的状况依旧糟糕透顶,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断绝。他尝试着再次渡入一丝温和的灵力,却发现此地能量虽磅礴,却极其惰性与古老,难以直接吸收利用。
必须尽快找到办法!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吴枫辰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不是痛苦的抽搐,而是一种……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震颤!
司马靖星连忙低头看去。
只见吴枫辰眉宇间凝聚着极致的痛苦,原本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冰裂般的淡金色纹路!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剧烈地转动,仿佛正在经历着什么可怕的梦境。
更令人心惊的是,周围那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深蓝色能量,似乎受到了一种无形的牵引,开始极其缓慢地、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般,向着吴枫辰的身体汇聚而来!尤其是那些残破的神魔尸骸与遗迹之上,一些黯淡的、属于极寒属性的法则碎片,竟也开始微微发光,与吴枫辰产生了某种共鸣!
“他……他在吸收这里的能量?” 司徒烈也注意到了这异象,惊疑不定。
司马靖星冰眸锐利,他看得更清楚。吴枫辰并非主动吸收,而是他体内的寒玉灵体,或者说……他灵魂深处属于“北冥剑尊”的那部分本源,在此地环境的刺激下,正在自发地、不受控制地苏醒和共鸣!这或许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机会,但也可能是……加速他被前世记忆吞噬的催命符!
“北……冥……”
一声极其微弱、沙哑,仿佛穿越了万古洪荒的低语,从吴枫辰唇间逸出。
这声音带着一种无尽的苍凉、悲伤,与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司马靖星心脏猛地一缩!这语气,这声调……与之前在霜火城被胤太祖残魂附身时截然不同,却同样古老而陌生!
紧接着,一幕幕破碎而模糊的画面,如同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入司马靖星的脑海——并非他看到的,而是通过两人紧握的手,通过那冥冥中“冰火同源”的羁绊,从吴枫辰震荡的灵魂中传递过来的共享感知!
……无尽的星空在脚下破碎,一道横跨星河的巨大裂隙中,涌出遮天蔽日的、扭曲的魔影!
……一个周身环绕风雪星链的玄衣身影(北冥剑尊),手持完整的碎星链,立于虚空,面对那无尽的魔潮,背影孤绝而坚定。他的眼神,是看透万古的寂寥,与守护某样东西的决意。
……画面一转,不再是并肩作战,而是……对立!玄衣身影的对面,是身负赤焰龙影、手持龙纹金枪的胤太祖!两人之间,横亘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仿佛隔断了整个世界!胤太祖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失望,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而北冥剑尊的眼神……只有一片冰封的、仿佛承载了所有罪孽的……平静?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北冥剑尊手持碎星链,并非刺向魔潮,而是……指向胤太祖!而胤太祖的龙纹金枪,也赫然指向了他!背景,是崩塌的天地与哀鸣的法则!
“呃啊——!” 吴枫辰猛地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周身的冰裂金纹光芒大盛,疯狂地汲取着周围古老而磅礴的寒气能量!他的气息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攀升,但那攀升的代价,是他本我意识的飞速消散!属于“吴枫辰”的那部分,正在被那浩瀚而冰冷的古老记忆洪流淹没!
“吴枫辰!醒过来!看着我!” 司马靖星死死抱住他,不顾那冰寒能量对自己手臂的侵蚀,对着他耳边厉声嘶吼,“你是吴枫辰!不是北冥!给我回来!”
然而,他的呼喊如同石沉大海。吴枫辰眼中的冰蓝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冰冷,越来越……陌生。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
“嗡……”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初开时的、低沉而宏大的嗡鸣,自那极远处、缓缓脉动的归墟海眼核心——“漆黑原点”的方向传来!
这声嗡鸣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威严与意志!它仿佛一道无形的敕令,瞬间传遍了整个神魔墓场!
刹那间,那些原本被吴枫辰引动、微微发光的神魔尸骸与法则碎片,光芒骤然熄灭,重新归于死寂!那汇聚向吴枫辰的深蓝色能量也瞬间停滞、散去!
吴枫辰周身那暴涨的、不受控制的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住,骤然平息!他眼中那冰封一切的陌生光芒迅速褪去,身体一软,再次陷入了纯粹的、深度的昏迷,但那股被前世记忆吞噬的危机,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嗡鸣……暂时打断了?!
司马靖星和司徒烈都惊愕地望向那漆黑原点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
那海眼核心中,有什么存在?
是它……阻止了吴枫辰的“觉醒”?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牵引力,自下方传来,包裹住三人,缓缓地、坚定地,将他们拉向神魔墓场深处,一片相对完整、由几具巨大神魔骨骼环绕形成的……古老遗迹平台。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引导着他们,走向早已设定的舞台。
命运的终章,似乎就在前方。
而那声来自海眼核心的嗡鸣,又为这终章,增添了最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