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
这是凌霄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东西。
他感觉到，构成自己身体的灵力正在“褪色”，从有形之质，回归到最原始的、不具备任何属性的能量，然后连能量这个概念本身，都在被缓缓抹去。
他那坚不可摧的神帝魂海，此刻像是被泼入了无数浓硫酸，曾经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那些功法、阵图、丹方，那些属于九天神帝的辉煌过往，都在变得模糊、淡化，仿佛要被从记忆的长河中彻底删除。
他身后的“神帝人皇”法相，裂痕已经遍布全身，随时都会像一个被风化了亿万年的沙雕，彻底崩塌，归于虚无。
任何神通、任何法则，在这位自称“虚无君主”的男人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因为他并非在用力量战斗。
他在“修改规则”。
他在将“存在”这条宇宙最底层的规则，直接从这片星域的“程序”中删除。
凌霄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无力。这种无力，比他当年被无数神王围攻、最终陨落时，还要深刻，还要绝望。那时的他，至少还能轰轰烈烈地战死。而现在，他甚至连“死亡”这个概念，都即将被剥夺。
他将要被“不存在”。
“清影……冷嫣……如烟……”
在他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同化的最后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的却是那九张或清冷、或妩媚、或温柔的熟悉的面容。
原来，即便曾是俯瞰万古的神帝，在真正的终结面前，心中最后的执念，也不过是这些让他重新尝到七情六欲的羁绊。
或许，这就是生而为“人”的意义吧。
就在凌霄的神魂即将彻底沉入永恒的虚无时，异变陡生！
他戴在手指上的那枚，一直以来都只是作为储物和辅助修炼工具的、古朴无华的鸿蒙戒，在这一刻，猛然爆发出了一股璀璨的光芒！
那光芒，并非金色，也非银色，而是一种混沌的、仿佛天地未开之前的、孕育着万千可能性的……源初之光！
嗡——！
这道混沌光芒以凌霄的身体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直径仅有三米的绝对领域。
在这片领域内，那股无所不在的、正在“格式化”整个太阳系的虚无之力，竟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被硬生生地逼退了！
正在“褪色”的帝皇领域，停止了消散。
正在“模糊”的神帝魂海，重新变得清晰。
正在被“抹除”的生命概念，被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霸道的“创生”之力，强行稳定了下来！
凌霄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他那几近崩溃的意识，抓住了这唯一的生机。
这是……鸿蒙戒？
还不等他细想，那枚戒指已经彻底修复完毕，其最核心、最本源的秘密，化作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庞大信息洪流，冲入了他的魂海之中！
一瞬间，凌霄“看”到了。
他看到了宇宙的诞生，看到了大爆炸的起点，看到了无数条法则从一个“奇点”中延伸而出，编织成森罗万象的大网。
他也终于明白了，鸿蒙戒的真面目。
它，根本不是什么法宝，也不是什么神器。
它是这方宇宙在诞生之初，那段包含了宇宙一切规则与可能的“创世程序”，所遗留下的一块……源代码碎片！
而地球，也根本不是什么灵气枯竭的废星。
它是一颗“种子”！
一颗在旧宇宙步入寂灭时，由“创世程序”播撒下的、蕴含着一个完整新生宇宙雏形的——世界之种！
弑神联盟！虚无君主！
凌霄瞬间明悟了！
这些行走于宇宙暗面、以“虚无”为名号的恐怖存在，他们根本不是侵略者，也不是征服者。
-
他们是“吞噬者”！是宇宙的蝗虫！
他们的目的，就是在这些“世界之种”彻底发芽、成长为参天大树之前，找到它们，并将它们连同其中孕育的一切可能性，彻底吞噬，化为自身壮大的资粮！
而曜光舰队的到来，曜光的最终献祭，只不过是为这位恐怖的“吞噬者”，提供了一个精准的坐标，撬开了一道通往这片“新世界农场”的门缝！
随着这终极秘密的揭晓，鸿蒙戒的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功能，在凌霄的意识中被彻底激活。
【归源】！
没有繁复的介绍，只有两个冰冷而宏大的字眼，以及其代表的唯一含义：
允许持有者，在短时间内，将自身神魂与“宇宙种子”的核心本源彻底融合，暂时性地，成为这方新生宇宙的——代行者！
一股名为“创生”的强大力量，足以与虚无君主抗衡，在凌霄的感知中浮现。
这是希望！是唯一的希望！是守护一切的最后希望！
然而，紧随其后的，是使用这张底牌所需要支付的、连神帝都难以承受的沉重代价。
“归源”需要燃料。
驱动整个新生宇宙的本源之力，需要一份足够强大的“点火器”。
而这个“点火器”，就是使用者自身的神魂！
一旦选择【归源】，凌霄的神魂，他作为“凌霄”这个独立个体的一切痕迹，都将被作为燃料，在这场与“虚无”的对抗中，彻底燃烧殆尽。
他会与这方天地同化，化作山川，化作河流，化作吹拂在地球上的每一缕风，化作照耀星空的每一束光。
但他，将不再是他。
永不超生。
这是一场以魂为薪、点燃文明之火的豪赌。
赢了，世界存活，但他将永恒地逝去。
输了，世界与他，一同归于虚无。
……
宇宙中，那身穿黑袍的虚无君主，似乎是察觉到了凌霄身旁那股与他截然相反的“创生”之力，他淡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哦？‘钥匙’的残片，竟然被这颗种子里的一只小虫子拿到了。有意思。”
他的声音，依旧淡漠，却停止了对整个太阳系的“格式化”，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被混沌光芒包裹的渺小身影，像是在看一场有趣的戏剧。
凌霄缓缓抬起头。
-
他眼中的惊骇与绝望，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的平静与决然。
他透过那无尽的虚空，目光仿佛穿透了“人道方舟”的甲板，看到了那九位正苦苦抵御着虚无余波、脸上写满担忧与焦急的未婚妻。
他笑了。
那笑容里，有歉意，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柔。
原来，这就是答案。
从神帝到凡人，他一直在寻找自己重活一世的意义。
现在，他找到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凌霄的意识，对着鸿蒙戒中那唯一亮起的选项，轻轻地点了下去。
——【归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