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律诗文化基金的成立晚宴结束后，已是深夜。
欧阳雪和肖亚文并肩走在古城安静的街道上，冬夜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却丝毫没有影响两人心中的暖意。白天的喧嚣和赞誉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但此刻，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人和脚下拉长的影子。
“今天真的很圆满……。”肖亚文呼出一口白气，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欣慰，“基金能顺利启动，学校也破土动工了，丁总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欧阳雪点了点头，目光望向远方，眼神有些飘忽：“是啊，他肯定会高兴的。他当初布下这盘棋，想要的应该就是这样的结果吧……。”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问道：“亚文，你还记得小丹第一次去北京，向你打听丁元英的时候吗？你当时是怎么跟她说的……？”
肖亚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都过去好几年了。”她回忆了片刻，眼神变得悠远，“我当时跟她说，丁元英这个人，你不能用常规的眼光去看他。我说他是魔，是鬼，就是不像人……。”
“哦……？”欧阳雪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他的思维方式，跟我们正常人完全不一样。”肖亚文的脚步慢了下来，声音也放得更低，像是在讲述一个尘封的秘密，“他看事情太透了，透得让人害怕。他能把人性、把市场、把所谓的‘道’看得明明白白，然后按照自己的逻辑去布局，去推演，每一步都精准得可怕……。”
她侧过头，看着欧阳雪：“你还记得他当初给我们讲文化属性吗？强势文化、弱势文化，听起来玄乎其玄，但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印证了他的判断。他就像一个站在高处的棋手，我们都在他的棋盘上，却浑然不觉。从这个角度看，他不是魔是什么？他能看透人心，能预知结果，却又不按常理出牌，这又跟鬼有什么区别……？”
“但他也是个有文化的智者，对吧？”欧阳雪接过话茬。
“没错……。”肖亚文点了点头，“他的学识非常渊博，尤其是在哲学和传统文化方面。你跟他聊天，会感觉自己特别浅薄。他对事物的理解，往往能触及最本质的东西。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的感情表达方式，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比如他对小丹的爱，看似平淡，甚至有些冷漠，但那种深刻和决绝，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欧阳雪静静地听着，肖亚文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一扇尘封已久的门。
以前，她只知道小丹深爱着丁元英，爱到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她也知道丁元英对小丹的重要性，但她始终无法完全理解，小丹为什么会如此痴迷于一个“不像正常人”的男人。
直到今天，经历了格律诗的风风雨雨，看到了丁元英留下的布局和最终的结果，再听肖亚文这么一描述，她才真正明白了。
丁元英的“魔”和“鬼”，是他超越常人的洞察力和掌控力；而他的“智者”，则是他对世界、对人性深刻的理解和悲悯。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的感情藏得太深，太沉，需要用一生去体会。
小丹看到的，是他灵魂深处的孤独和纯粹。她爱的，是那个看透了世界的复杂，却依然能保持内心清澈的丁元英。
想到这里，欧阳雪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混合着敬佩、理解，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的感觉。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丁元英的感情，更多的是感激和尊重。感激他为小丹所做的一切，尊重他的才华和智慧。但此刻，她才发现，在她的内心深处，似乎还有着另一种从未被察觉的情感。
这种情感，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她知道，这种感觉来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不合时宜。丁元英已经走了，小丹也不在了。她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感情这东西，从来都不是理智所能控制的。
“欧阳，你怎么了？”肖亚文注意到欧阳雪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太冷了……？”
“啊……？没有……。”欧阳雪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好……。”肖亚文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和欧阳雪一起转身往回走。
回到家，欧阳雪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肖亚文的话，还有丁元英那张平静而深邃的脸。她想起了丁元英在小丹墓前的沉默，想起了他离开古城时的决绝，想起了他留下的那些看似不经意，却改变了所有人命运的安排。
她终于明白，小丹为什么会爱得那么深。因为丁元英这样的男人，一旦走进你的心里，就再也无法抹去。
而她自己，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个“魔、鬼、智者”，彻底地打动了。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轻柔地落在窗台上。欧阳雪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一片混乱。
她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爱意会将她带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丁元英在她心中的形象，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清晰了。
而那趟“遥远的归途”，似乎又多了一层新的、令人心悸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