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山涧吹过，拂起她一缕发丝。
凤昭月的手还抓着谢陵舟的袖角，指尖微微动了动。他低头看她，脸上的灰被擦去了一半，唇色却白得吓人。她的呼吸很轻，但掌心火纹一直亮着，像没熄的炭。
暗影蹲在旁边，刚收回手。她点头：“脉稳了。”
谢陵舟靠着石头坐直了些，把她往怀里拢了拢。他的手臂在抖，可没松开。
凤昭月睁眼的时候，第一件事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三息。
天机眸发动了。
她看到一片黑雾，浓得化不开。那不是普通的厄运，是死局。他的命格像一根烧到尽头的线，随时会断。
她闭上眼，喉咙发紧。
“你看到了什么？”谢陵舟问。
她没说话，只是把头靠在他肩上。她的右眼还在发热，那是用多了天机眸的反噬。刚才那一眼，耗了不少神。
但她知道了一件事——自己活不过七天。
火纹虽变成赤金，可经脉早已寸断。每一次催动异能，都在烧她的寿命。药王谷长老说过的话在耳边回响：每用一次，削一年阳寿。
她已经用了太多次。
“休息一下。”谢陵舟低声说，“等谢玄来，我们再追裴仲。”
她嗯了一声，没动。其实她不想睡。怕一闭眼，就再也醒不来。
谢陵舟看着她苍白的脸，手指轻轻抚过她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旧伤，是他之前为她逼毒时留下的。现在这双手，连握剑都费力。
他慢慢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瓶身冰凉，贴着他胸口藏了多年。里面装着七朵寒潭雪莲磨成的粉。这是他每月续命的东西，少一朵都不行。
但他现在全倒了出来。
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入粉末，混成药泥。然后一手扶住凤昭月后颈，另一手按在她背心，缓缓将药力渡入她体内。
凤昭月猛地睁开眼。
暖流冲进经脉，不是她自己的力量。这种感觉太熟悉——有人在替她承担反噬。
她抬头，正看见谢陵舟嘴角溢出黑血。
寒毒失控了。
“你干什么！”她一把抓住他衣领，声音都在抖。
他没躲，只看着她：“你比我更需要活着。”
“那你呢？你要死了是不是？”她吼出来，掌心火纹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他不答。
她突然伸手，狠狠扯开他前襟。露出心口那道火纹形状的疤痕。和她断臂处的纹路完全吻合。
双生火纹。
她盯着那道疤，眼泪砸下去。
下一秒，她俯身，在那疤痕上咬了一口。
不是亲，是咬。带着火纹的力量，烙下去。
一道赤金光芒从她唇间渗入他肌肤，两人火纹同时亮起，像是接通了什么。
“谁先到黄泉？”她喘着气，眼里有火，“你说谁先到？”
他抬手摸她脸，指尖沾了她的泪：“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那就一起活。”她说，“或者一起死。但你不准偷偷送命。”
他想笑，又咳出一口黑血。
她抹掉他嘴边的血，手指发颤：“你要是敢在我前面闭眼，我做鬼也找你算账。”
他握住她的手：“好。”
她靠着他的肩膀，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体内的暖意还在扩散，那是本该属于他的命。
她知道这一招有多狠。寒潭雪莲是他活下来的依靠。现在全给了她，他撑不了多久。
“谢陵舟。”她忽然叫他名字。
“我在。”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顿了顿，“你别丢下我。”
“不会。”他说，“死也要牵着手。”
她点点头，没再说话。
远处的地宫入口隐约可见，石门半塌，里面有暗光闪动。裴仲逃进去了，带着最后的控魂阵核心。
他们还得追。
可现在两人都快站不起来。
凤昭月试着动了动手，火纹还能用，但每次跳动都像针扎心口。她知道这是极限了。
谢陵舟靠着石头，呼吸越来越沉。他的手指仍扣着她的手腕，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再歇十分钟。”他说。
她嗯了一声。
风吹过废墟，带起几片焦黑的布条。那是之前战斗留下的痕迹。千机伞躺在不远处，伞柄裂了道缝，只剩最后一次机会可用。
她看着那把伞，忽然想起谢玄说过的话：最后一击，必须由双生者共同完成。
她转头看他。
他还睁着眼，目光落在她脸上。
“等进去。”她说，“我们一起动手。”
他点头：“一起。”
她把手放在他心口，火纹微光与他疤痕共鸣。那种连接感比以前更强了，像是两团火终于烧到了一起。
时间一点点过去。
第十分钟。
她撑着地面站起来，摇晃了一下。
谢陵舟也跟着起身，扶着石头，脚步虚浮。
他们对视一眼，谁都没劝对方留下。
一步一步，朝地宫走去。
石门高耸，内部漆黑。空气里有种腐朽的味道。地上有拖痕，是裴仲留下的。
他们走进去。
通道狭窄，两侧刻满符文。有些还在发光，像是阵法还没彻底失效。
走到一半，谢陵舟突然停下。
他捂住胸口，整个人跪了下去。
“怎么了？”她回头扶他。
他摇头，嘴唇发紫。寒毒开始反噬。
她咬牙，拉起他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别停，继续走。”
他又走了几步，忽然抬头看她。
“昭月。”他叫她。
“干嘛？”
“如果我倒下……”他声音很低，“你别管我。”
她直接甩开他：“别说废话。”
他没再挣扎，任她拖着往前。
通道尽头是一扇铁门，上面有个凹槽，形状像火纹。
她抬起右手，准备按上去。
就在她指尖触到门的瞬间——
门缝里飘出一缕黑烟。
那烟扭曲成一张人脸，是裴仲的声音：
“双生火纹，只能活一个。”
话音落，铁门自动开启。
里面没有光，只有一块悬浮的黑色石头，静静漂浮在空中。
凤昭月拉着谢陵舟跨过门槛。
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两个人走向深渊。
谢陵舟的手一直没放开她。
她掌心火纹亮起，照出前方三步内的路。
再往前，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们没有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