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聊得也差不多了，回去好好消化一下吧。”
俞怀瑾轻轻用拐杖敲了敲地板，唤醒出神的李明轩。
“也不让你白叫一声爷爷，最后送你个礼物。”
说着，他从身旁的布袋中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盒，推到了李明轩面前。
“打开看看。”
李明轩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盒内静静躺着一枚吊坠。
那是一枚蓝绿色调的吊坠，整体如水晶般剔透，中心微微泛着渐变光泽。它呈对称几何形状，轮廓似钻石切割体，中间嵌着一颗细小的宝石般亮点，下方坠有一根细长的锥形坠饰。
他拿起吊坠细细打量，眼中渐渐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不就是他在梦中故事里见过的太乐巴戈斯？
“怎么，小轩认识这个东西。”
老人看似随意地敲了两下桌子，少年的脸上根本藏不住事，人老成精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些东西。
李明轩放下吊坠，有些迟疑，却还是在老人引导下，说出了他梦境中看到的那些异世界故事，游玩的游戏。
“平行世界……”俞怀瑾喃喃重复，眉眼间多了几分晦暗，“究极异兽都能出现，平行世界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他没说出口的是，梦之茧中是怎么出现这些信息的？
良久，他忽而失笑一声。
“算了，我也就不太探究下去了，难得糊涂吧，既然你知道这吊坠的来历了，那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他顿了顿，“你就当个护身符戴着吧。”
说完，他将吊坠轻轻抛了过去。
李明轩下意识接住，只觉得掌心微微发烫。知道它真正身份的他，一时间竟不知是该佩戴，还是供起来。
“走吧走吧。”俞怀瑾摆摆手，像是在赶人。
响指声响起，下一秒，李明轩只感觉眼前景象忽然一晃，回过神来时，已经身处咖啡厅门外。身边小火龙抬头看着他，露出疑惑表情。
“青藤蛇呢？”
他四下张望，却不见那道熟悉的绿色身影。
此刻，咖啡厅内。
咖啡厅内，青藤蛇正努力甩开脑中的昏沉，整个谈话过程中，他们都始终处于催眠影响下，直到响指声响起才清醒，李明轩自以为的敞开心扉不过是老人催眠后的诱导罢了。
它怒视着仍坐在桌旁的老人，对着他和他的影子低声咆哮。
“青青！”它用藤蔓指着俞怀瑾，又指了指自己，再指指门口，甩尾转身离去。
“有意思的小家伙，”俞怀瑾笑着看它离开，轻声问身边的阴影，“它说什么？”
达克莱伊从他座下扭曲的影子中悄然浮现。
“它说，总有一天，它会和它的训练家一起，战胜我们。”
“哈哈，好，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俞怀瑾大笑，随后收敛了笑意，望向窗外。
透过玻璃，他看到李明轩正弯下腰，接住扑进怀里的青藤蛇。小火龙在一旁兴奋地蹦跳，两只宝可梦一左一右围绕着他。
“砚秋不愿让我接触这孩子，也许她是对的。”他喃喃道。
“哪怕是如今的我……在刚才的交谈中，都有那么几个瞬间，想要把他带走。”
老人的情绪剧烈波动，达克莱伊不语，只是默默的听着。
“去欧洲，去美洲，总会有一个国家愿意支持我……如果让他的意识彻底沉入梦之茧中，是不是就能将那东西唤醒成‘活胎’？实验……是不是就能继续？”
他眼神渐冷，手中拐杖紧握，关节泛白。
“我以为自己放下了，可是见到他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根本放不下啊。三代人的努力，我半生的执念，怎么可能放下！”
他将拐杖用力杵在地上，久久不语。
沉默中，他缓缓松开手指，低下头。
达克莱伊默默地望着他，缓声道。
“但那样，只会再造一个，对人类充满怨恨的神。”
俞怀瑾怔了怔，缓缓闭上眼睛。
“是啊……这个世界已经够乱了，我不该再添一把火。”
他的手缓缓放下，似乎想抓住什么，又终究什么也没抓住。
“这场妄想，是该结束了。”
“接下来就好好养老吧。”达克莱伊道。
“是啊。以前说带你去走走，结果国外转了个遍，国内反倒没怎么转。”老人苦笑，“余下的日子，我们慢慢来。”
达克莱伊微微点头，沉默片刻，忽然嘀咕了一句。
“不过说到底，你一个快入土的人了，还对小孩子用催眠术？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那是谈话技巧！”老人反驳。
“你自己心里清楚。”达克莱伊低笑一声，旋即缩了回去。。
“闭嘴。”俞怀瑾拿拐杖戳了戳脚下的影子，黑影微微一缩。
由于催眠已经解除，这里的动静自然迎来了一旁的服务员，俞怀瑾轻咳了一声恢复了一下仪态，抿了一口有点放冷的咖啡。
“结账。”
“老先生，您的账单在这。”她指了指桌上弯曲的咖啡勺，“这个勺子要赔哦。”
“当然。”俞怀瑾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递过去。
服务员小姐姐低头一看，迟疑了一下。
“老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不收外国货币。”
俞怀瑾的动作顿时僵住。
他愣了好几秒，才猛然想起，这几天的账似乎一直都是砚秋抢着付来着。
回国后，他还没去银行换汇，身上只有欧元和法郎。
影子轻轻扭动了一下。
这是达克莱伊在憋笑。
老人脸微微发红，别过头轻咳了一声。
最后，是服务员小姐姐追出咖啡厅，拦住了还没走远的李明轩，将事情原委一说。
少年愣了两秒，默默掏出手机扫码付款，顺便把两根弯掉的咖啡勺也一并赔偿了。
“唉，小轩啊，今天还是爷爷请客。”
俞怀瑾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把一叠厚厚的纸钞硬塞进李明轩手里。
“这些你拿着，回头自己找银行换，多出来的……就当爷爷给你压岁钱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脸却微微发红。
李明轩张了张嘴，刚想推回去，却被老人一把按住。
“别拒绝。还有，今天的谈话内容你都可以跟你爸妈讲，没关系。”他拍了拍衣服下摆，一边低声咕哝，“就最后这点小插曲，就当没发生。”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快步离去，身影略显仓促，拐杖敲在人行道上的声音比平时都急了些。
小火龙歪头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脸迷惑。
李明轩低头看了眼左手里那叠带着异国风情的钱币，又看看右手中紧攥的吊坠，再抬头望了望那步履匆匆、背影微佝的老人，不由感慨了一句。
“这爷爷……也太好了吧。”
而在远处不远的小区绿篱后。
赵砚秋正扒着草丛往这边张望，身旁的李见渊目不斜视。
直到确认李明轩全须全尾地从咖啡厅走出来，两人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两人迅速理了理衣服，若无其事地快步走回家
十分钟后，李明轩推门回到家，就看见自己的父母悠闲地坐在沙发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回来了啊？”赵砚秋语气平静，仿佛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聊得怎么样？”李见渊顺手给自己续了杯茶，面不改色。
李明轩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也懒得深究了，索性将和俞怀瑾的谈话大致复述了一遍，包括梦之茧的来历，那叠外币，还有吊坠，不过在讲到吊坠的来历时，他想起俞怀瑾说的话，鬼使神差的将它的真正身份给瞒了下来，只说是俞怀瑾给的小礼物。
他将吊坠取出来放到茶几上，阳光洒在水晶般的纹理上，折出一片蓝绿交错的光晕。
“你看嘛，我就说老师对小轩没什么恶意的，这不是挺好的嘛。”赵砚秋立刻开始马后炮模式，一脸欣慰地看着儿子，完全忘了几个小时前她还紧张得要死。
李明轩没说话，只是默默帮她取下后脑勺的叶子，刚才没整理干净。
“这吊坠你就自己收着，至于钱嘛……”赵砚秋刚想说“我先替你保管”，话刚到嘴边就被一声轻咳打断。
“咳咳。”李见渊出声提醒。
“钱你就回头去银行换了后自己留着，不要乱花。”赵砚秋话锋一转，差点忘了，儿子现在长大了，不仅谈恋爱了，还要训练宝可梦，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
“你现在也长大了，是训练家了，要用钱的地方多，妈以后不再替你保管压岁钱了。”
“那我以前的那些压岁钱呢？”李明轩眼睛一亮，露出期待的神情。
“都给你存着了，小财迷。”赵砚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待会儿把卡给你，以后你自己管账。”
“谢谢妈。”李明轩认真地说。
“多用点在依依和你的宝可梦身上。”李见渊顿了顿，看了他一眼，淡淡补充道，“你自己就算了。”
李明轩：“……”
赵砚秋“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爸的意思是让你多讨女朋友开心。”
“我知道我知道！”李明轩一屁股挤进两人中间，一脸无奈，“你们比我还着急……”
一家三口你一言我一语，小火龙坐在沙发边，摇着尾巴，一脸看热闹的表情。青藤蛇则安静地趴在靠垫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