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关的北门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仅容单骑通过的缝隙。
没有号角，没有战鼓，甚至没有火把。
以王麻子为先锋，狗剩率斥候前出，张三金居中策应，世信、大石、小石三人被安排在队伍相对靠后但关键的位置。
五十名精挑细选出来的悍卒，人衔枚，马裹蹄，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依次悄无声息地滑出关城。
寒风凛冽，吹动着将士们的衣甲，却吹不散他们眼中坚定的光芒。
每个人都知道，此行意味着什么。
没有壮行的酒，只有彼此交错时，用力捶击胸膛发出的沉闷声响，以及眼神中无声的誓言和托付。
张三金勒住追风，最后回望了一眼在黑暗中如同巨兽蛰伏的铁狼关轮廓，又深深看了一眼身旁马背上既兴奋又紧张的世信。
他猛地一挥手，低沉下令：“出发！”
队伍如同离弦的箭，沉默而迅速地射入北方无边的黑暗之中。
离开关城庇护，漠北的严酷立刻扑面而来。
最初的草地很快被荒凉的戈壁和连绵的沙丘取代。
白天，烈日灼烤，热浪扭曲着地平线，黄沙无孔不入；夜晚，气温骤降，呵气成霜，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裸露的皮肤。
“呸！呸！这鬼地方的沙子，比俺婆娘做的玉米饼还糙！”王麻子吐着嘴里的沙粒，低声咒骂着，但他的眼睛始终鹰隼般扫视着四周。
狗剩像不知疲倦的骆驼，总是走在最前面，时而蹲下查看地面痕迹，时而爬上沙丘了望。
他偶尔会抬手打出几个简洁的手势，整个队伍便随之停下、隐蔽或改变方向。
“狗叔真厉害，好像沙子里长了眼睛一样。”小石低声对世信说，语气里带着敬佩。
世信点点头，努力适应着马背的颠簸和环境的恶劣，那双沉重的鎏金锤在长途跋涉中成了甜蜜的负担，但他咬牙坚持，绝不叫苦。
水源是最大的问题。狗剩凭借经验找到的几处小水洼，水量稀少且苦涩。
一次休整时，大石看着水囊里仅剩的一点点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还是把它递给了一个看起来更憔悴的老兵：“叔，你喝吧，俺还行。”
老兵愣了一下，推辞道：“大石，你自己喝，俺扛得住。”
“让你喝就喝！”大石不由分说地把水囊塞过去，瓮声瓮气地说，“俺肉厚，耐渴！”
这小小的举动，让周围几个原本因三人年纪小而略有微词的老兵，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第三天，他们遭遇了可怕的“白毛风”。
狂风卷着雪沫和沙粒，铺天盖地而来，能见度骤降至不足十步，天地间一片混沌。
“收紧队形！拉住战马！跟着前面的人！”张三金的声音在风暴中几乎被撕碎。
世信死死拉住躁动不安的追影，眯着眼艰难前行，风雪打得他脸颊生疼。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帮他稳住了缰绳，是王麻子。
“小子，跟紧了！别掉队！这鬼风能把人吹到姥姥家去！”王麻子大声吼道，语气虽冲，却透着关心。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风区时，前方负责探路的狗剩如同鬼魅般滑了回来，脸色凝重，打出一个“发现敌人”的手势。
所有人瞬间伏低身体，借助沙丘和枯灌木隐藏起来。
“什么情况？”张三金悄声问。
“十一人胡人游骑小队，正朝我们这个方向来，看样子也是被风吹偏了方向。”狗剩语速极快，“躲不开，最多一炷香就会撞上。”
张三金眼神一冷：“必须全歼，不能放走一个，否则行踪必露。”
王麻子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将军，让俺带人上吧！”
“不，”张三金快速下令，“麻子，你带十人从左侧沙丘后绕过去截断后路。
狗剩，带你的人从右翼悄无声息解决掉外围。
世信、大石、小石，你们跟我留在正面。听我号令，同时动手！”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世信三人第一次面临真正的战斗，紧张得手心冒汗，但更多的是兴奋。
世信紧紧握住了锤柄，大石将开山斧横在身前，小石则悄悄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
胡人的说笑声和马蹄声越来越近，他们似乎并未察觉死亡陷阱。
就在胡人马队进入伏击圈中心的瞬间，张三金猛地一挥手！
“动手！”
咻！咻！咻！ 狗剩和几名斥候的弩箭率先发难，精准地射穿了队伍最后面三名胡人的咽喉！
几乎同时，小石的“逐月”弓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一道黑影闪过，队伍中间一名看似头目的胡人应声落马，喉头插着一支羽箭！
“敌袭！”剩余的胡人惊惶失措，刚拔出弯刀，王麻子已经如同猛虎下山般从左侧杀出，战斧一挥，瞬间将一名胡人连人带马劈倒！
“杀！”正面，张三金一马当先，长刀出鞘，如同闪电般掠过，一名胡人已被斩落马下。
世信和大石对视一眼，同时催动战马冲出！
世信双锤抡开，势大力沉，直接撞飞了一个试图抵抗的胡人，那胡人胸骨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
大石更是狂猛，开山斧一个横扫，直接将一匹战马的马腿斩断，马上的骑士惨叫着栽倒，被随后跟上的老兵补刀解决。
战斗爆发得突然，结束得也极快。
在绝对的人数和战术优势下，十一人的胡人小队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组织起来，就被全部歼灭，无一漏网。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世信看着地上扭曲的尸体和汩汩流淌的鲜血，脸色有些发白，胃里一阵翻腾。
这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亲手杀人。
王麻子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罕见地没有嘲讽：“第一次都这样，习惯就好了。干得不错，没怂！”
张三金检查完战场，确保没有活口，沉声道：“快速打扫战场，把尸体和血迹掩埋掉！动作快！这么大的血腥味，可能会引来狼群或其他巡逻队！”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
狗剩清点完人数，走过来低声道：“将军，我们的人轻伤两个，无阵亡。”
张三金点点头，目光扫过三个少年，看到他们虽然有些不适，但眼神依旧坚定，心中稍稍安定。
“继续前进！”他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