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第四日清晨，辰时未到，狗蛋、铁栓、黑娃、大牛四人便已出现在了老鸦山军营的入口。
与三天前那副面黄肌瘦、惶惶不安的模样判若两人，虽然衣衫依旧破旧，但脸上有了血色，眼睛里有了光，腰杆也挺直了不少。那五担安家粮，如同给干涸的土地注入了甘泉，不仅救了家人的急，更让他们心中有了底气和牵挂，也坚定了他们留下来的决心。
然而，军营生活的快节奏和严苛，还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首先是“规矩”。
踏入营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被各种条令包围。
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操练，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都有严格的规定。
被子要叠成有棱有角的“豆腐块”，物品要摆放成一条直线，走路要挺胸抬头，见到上官要行礼……这些对于散漫惯了的农家少年来说，起初简直是折磨。
狗蛋因为早晨集合慢了几次，被罚多跑了十圈；黑娃因为内务不合格，被责令当着全小队的面重新整理。
其次是“训练”。
训练强度之大，让他们第一天就差点趴下。天不亮就被急促的哨声催起，然后是漫长的负重越野，跑得他们肺都要炸开。
站军姿，在日头下一站就是半个时辰，汗水流进眼睛里都不敢眨一下。
队列练习，要求动作绝对整齐划一，一个人出错，全队受罚。
还有那枯燥乏味却要求精准无比的刺杀、格挡动作，一遍又一遍，直到手臂酸软抬不起来。
起初的不适应，带来了抱怨和疲惫。晚上躺在硬板铺上，浑身酸痛，狗蛋曾偷偷问铁栓：“栓子哥，这当兵……咋比种地还累啊？”
铁栓虽然也累，却看得更明白：“累是累，但你看看咱们吃的啥？干的饭，管饱！还有油腥！
你再看看教咱们的伍长、队正，哪个不是一身本事？想吃饱饭，想不被人欺负，就得受这份累！”
黑娃则将那股子狠劲用在了训练上，别人练一遍，他偷偷练三遍，手上磨出了血泡，咬牙挺着。大牛话少，但力气大，肯吃苦，凡是需要力气的项目，他总是完成得最好。
他们的皮肤被晒成了古铜色，瘦弱的身体渐渐鼓起了肌肉，原本虚浮的脚步变得沉稳有力。
喊口号的声音从有气无力变得响亮浑厚。眼神中的茫然和怯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和坚毅。
他们开始懂得什么叫“令行禁止”，什么叫“团队协作”。一个人犯错，全队受罚，这让他们学会了互相提醒、互相督促。
在一次次共同克服困难、完成训练任务后，一种袍泽之情开始在他们之间，以及他们与来自天南地北的其他新兵之间萌芽。
教官们虽然严厉，却并非不近人情。
谁有进步会得到表扬，谁受伤了会得到及时医治，伙食也确实如承诺般管饱，偶尔还能见到荤腥。
这种“严”与“慈”的结合，让他们在敬畏纪律的同时，也渐渐对这支队伍产生了归属感。
一个月，两个月……时间飞快流逝。
当狗蛋能轻松完成十里山地负重越野，铁栓能在嘈杂环境中清晰无误地传达和执行命令，黑娃的刺杀动作快准狠得到教官点头，大牛能扛着圆木与队友默契配合时，他们身上已经很难再找到当初那几个只为求一口饭吃的流民少年的影子。
他们行走坐卧，有了军人的板正；言谈举止，有了军人的干脆；眼神之中，更有了军人的锐气与担当。
那身发下来的、虽然依旧朴素的灰布军装穿在他们身上，不再显得突兀，反而仿佛与他们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