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洛霜的话众人陷入更深的沉默。事件中的疑点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还有许多隐藏在记忆碎片之外的、不为人知的信息。
田中烁太立刻接口:
“还有一个关键疑点,凌凡为什么容貌没有变化?他甚至还能调动规则之力,他是不是本体进入这个副本的?他在这里面,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抛出连串问题,继而转向自身矛盾,“而我,如果我杀死了张利,代表我必然知晓了他的全盘计划。那么,我是从何处得知的?我又如何能无缝取代张利,推动后续如此复杂的仪式?”
李洛霜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冰冷的桌面,闭上双眼,大脑如同超级计算机般高速运转,将所有信息碎片尝试拼接。
参与这场“山神抢亲”大戏的,明面上有七人:李晴、田天壮、马蛋、凌凡、乔哑巴、黄大脚、张利。
我还忽略了什么?
咚。
她的手指猛地停在半空。
眼睛倏然睁开,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猛地射向上位那始终沉默、如同傀儡般的新娘——张翠翠。
一个被她,被所有人,在混乱中下意识忽略的、却可能是最核心的人物。
李洛霜的声音如同冰锥,带着洞穿一切的寒意,直刺那血红盖头下的存在:
“张翠翠。”
“你为什么不说话?”
“这所有的一切,难道不正是因你而起吗?”
凌凡猛地扭头看向那静坐的新娘,只感觉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什么意思?新娘……难道不是这场‘狼人杀’游戏的发起者和裁判吗?’
其余几人也是心头巨震,皱眉将惊疑不定的目光齐齐投向主位。
李洛霜不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她的逻辑链条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步步紧逼:
“发言的顺序是:李晴、张利、乔哑巴、黄大脚、马蛋、田天壮、凌凡……按照规则,‘从左首第一位开始,然后右边第二位,依次类推’,那么,最后一个发言的……理应是你吧,张翠翠。”
“在凌凡发言结束后,那一分钟的空白……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明悟与指控:
“是不是……这一切根本就是你策划的?”
“我们所有人,包括死去的张利、黄大脚,包括自以为是的田天壮,包括蒙在鼓里的李晴、乔哑巴、马蛋,甚至包括现在身份成谜的凌凡……”
“都只是你棋盘上的棋子?”
山顶的死寂,因这石破天惊的指控,而变得如同实质,沉重得几乎要压垮每一个人的神经。所有线索的矛头,似乎在这一刻,被李洛霜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洞察力,强行扭转,直指那最初被认为只是“受害者”或“背景板”的新娘。
李洛霜那如同冰刃般冷静的分析落下后,空气仿佛被冻结,再度凝固成坚硬的固体,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只有桌面上那暗红色的纹路,如同不甘寂寞的活物,仍在微微搏动,散发着不祥的光晕。
不知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煎熬了多久,主位上,那一直如同人偶般静止的新娘,盖头下忽然传出一个沙哑、破碎,仿佛声带被无数次撕裂后又勉强拼接起来的声音: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一次次的……死去,又一次次的……活过来……这一切……都是没有尽头的折磨……放弃吧……”
这声音里浸透着一种跨越了无数轮回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绝望。
李洛霜瞳孔微缩,立刻抓住关键,追问道:“惩罚是什么?”
新娘的声音带着一丝空洞的嘲弄:“你们是外来者……惩罚,自然是永远留在这个地狱中,成为它的一部分,如同我们一样……而我的惩罚……是永远在这……不能结束、无法超脱的……地狱中……轮回。”
李洛霜还想再问些什么,试图撬开更多信息,但佘小姐那毫无感情、如同规则本身的声音已然响起,截断了一切:
“时间到。请……投票。”
随着这声宣告,七人面前的暗红桌面上,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七张惨白如骨的纸页,以及七支笔尖蘸着暗红如血墨汁的毛笔。
凌凡看着其他六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拿起笔,在纸页上快速书写。他茫然地攥着笔,脑海中一片混乱,刚才看到的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镜面,映照出无数扭曲的画面,却拼凑不出一个清晰的指向。他完全不知道该投票给谁,巨大的压力和无措之下,他把心一横,干脆在自己的纸页上,用力写下了“凌凡”两个字。
当他停笔的瞬间,笔尖那抹暗红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蠕动。
佘小姐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机械,再度响起,宣读结果:
“田天壮:6票。”
“凌凡:1票。”
李洛霜、马克西姆等六人听到“凌凡”这个名字居然出现时,都不约而同地皱紧了眉头,目光锐利地射向凌凡。毫无疑问,这一票,只能是这个脑子时常会抽风的家伙自己投的。
“张翠翠……弃权。”
“最终结果……”
几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田天壮……并非幕后主使。投票……失败。”
“呃啊——”
佘小姐话音落下的瞬间,李洛霜、马克西姆、利亚姆、诺亚、韦诺、田中烁太六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与惊骇的闷哼。
他们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手强行撬开,紧接着,一股庞大、混乱、充斥着怨恨与扭曲认知的异物感,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蛮横地灌入、塞满了他们的意识空间,仿佛有另一个属于“安居村”村民的、充满痛苦与偏执的灵魂碎片,正在疯狂地试图与他们自身的意识融合、挤压。
几人死死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同溪流般滚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正在与这股外来的意识洪流进行着艰难而痛苦的对抗。良久,这股恐怖的灵魂侵蚀感才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但留下的精神层面的疲惫与污染感,却如同附骨之疽,萦绕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