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的销售三部办公室，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吴梦琪推开玻璃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张哥空荡荡的工位 —— 那里的绿萝被新搬来的实习生浇多了水，叶片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倒映着天花板的格子纹路。
她刚把包放在桌上，隔壁工位的赵琳突然转过来，手里举着半块葱油饼：“梦琪，要不要尝尝？观音桥那家老字号的，我妈今早排队买的。” 女孩扎着高马尾，发尾还沾着点面粉，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热忱。
吴梦琪愣住了。这个在张哥事件中始终沉默的 95 后女孩，过去总在茶水间绕着她走。她接过葱油饼的瞬间，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指腹，赵琳像触电般缩回手，小声说：“上次你处理刘总那个单子，我都看在眼里…… 特厉害。”
咬下一口葱油饼，酥脆的外皮混着芝麻香在舌尖散开。吴梦琪望着赵琳飞快转回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入职第一天，这个女孩曾被张哥指使着，把一摞厚重的客户资料 “不小心” 堆在她的工位上。
上午十点的晨会，王强刚宣布完月度销售目标，李姐突然开口：“我觉得梦琪上次给巴渝红做的那个会员方案不错，能不能给我们也讲讲？” 她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少见的温和。
这个在部门干了八年的老销售，曾在张哥散布谣言时阴阳怪气地说：“小姑娘还是太急功近利。” 此刻她主动把话题抛过来，让会议室的空气都凝滞了半秒。吴梦琪定了定神，刚要开口，后排的男生们已经七嘴八舌地附和：“对对，听说那个非遗联名款卖爆了！”“快讲讲怎么想到的？”
王强靠在椅背上，指尖轻点桌面：“既然大家有兴趣，下午三点开个分享会，小吴你准备一下。” 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比上次表扬她时更明显了些。
散会时，负责后勤的陈姐悄悄塞给吴梦琪一沓崭新的便签纸：“看你总往本子上记东西，这个好用，粘性强。” 这位总穿着碎花衬衫的大姐，过去总在复印文件时 “恰好” 用完最后一张纸，让她跑上跑下找备用纸。
吴梦琪捏着带着余温的便签纸，看着陈姐转身时特意帮她带上门的背影，突然发现办公室的绿萝好像都比往常绿得鲜亮些。
中午去茶水间热饭，刚拧开微波炉，就听见隔间里传来压低的对话声。是两个新来的实习生在讨论怎么跟难缠的客户沟通，其中一个说：“要不…… 问问吴姐？她上次搞定那个私募大佬，听说就用了三句话。”
“可她会不会觉得我们烦啊？” 另一个声音带着犹豫。
吴梦琪端着饭盒的手顿了顿，故意咳嗽两声。隔间门 “吱呀” 一声打开，两个年轻人红着脸站在原地，手里的泡面桶还冒着热气。“吴姐……” 矮个子男生挠着头，“我们就是想请教一下……”
“正好我也没吃完，一起聊？” 吴梦琪把刚热好的番茄炒蛋推过去，“其实对付难缠客户，关键是找到他的‘软肋’。比如喜欢喝茶的，就聊茶道；关注孩子的，就从教育入手……” 她边说边用筷子在饭盒里比划，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实习生们听得入神，连泡面凉了都没察觉。其中一个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那个开汽修厂的客户，朋友圈全是钓鱼照片，我下次就跟他聊鱼竿！”
吴梦琪笑着点头，突然注意到茶水间的冰箱里，自己上周忘拿的酸奶被整齐地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面还贴了张便利贴：“记得喝，快过期啦 —— 陈姐留”。
下午的分享会，吴梦琪刚把 ppt 打开，李姐就递过来一杯泡好的菊花茶：“润润喉，讲久了容易渴。” 投影幕布上出现巴渝红联名款的设计图时，底下响起一片小声的赞叹。当讲到如何用抖音挑战赛带动客流时，负责新媒体的小林突然举手：“吴姐，那个话题标签是怎么想到的？我试了好几次都没火。”
“其实是蹭了重庆文旅的热点。” 吴梦琪调出后台数据，“你们看，# 重庆火锅挑战赛 #上线那天，正好是长江索道恢复运营，我让市场部的朋友帮忙推了一把。” 她边说边把关键节点标红，“还有这个抽奖环节，选两江游轮的票，就是因为外地游客最感兴趣。”
会议室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有人搬了椅子坐在后排，连平时最不爱开会的老油条都拿出笔记本在记。王强站在门口听了会儿，悄悄对旁边的李姐说：“这丫头，越来越像回事了。” 李姐笑着点头，眼里的欣慰藏都藏不住。
分享会结束时，小林非要加吴梦琪的微信：“以后有不懂的，可就得麻烦吴姐了。” 李姐则拉着她讨论起自家亲戚开的小面馆，问能不能套用类似的营销模式。
傍晚下班前，吴梦琪整理客户资料时，发现桌角多了个牛皮纸信封。打开一看，是一沓打印整齐的《重庆餐饮行业通讯录》，扉页上用钢笔写着：“里面标黄的是靠谱供应商 —— 李姐赠”。她抬头望向李姐的工位，对方正朝她眨了眨眼，夕阳的金光穿过玻璃窗，在她鬓角的白发上跳跃。
锁办公室门时，赵琳抱着文件夹追出来：“吴姐，明天要不要一起走？我知道一条近路，能避开李子坝的堵车点。” 女孩的马尾辫在身后甩来甩去，像只快乐的小鹿。
吴梦琪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自己也是这样战战兢兢地走进这座玻璃幕墙的写字楼，担心自己融不进这个看似冰冷的集体。晚风穿过走廊，带着楼下火锅店飘来的牛油香，她深吸一口气，笑着点头：“好啊。”
走到电梯口，正好碰到王强。他手里拿着个纸箱，里面是张哥留下的东西。“扔了可惜，看看谁能用得上。” 他把箱子放在前台，“小吴，这个计算器你拿着，张建军以前用的，据说算报价特别准。”
吴梦琪接过那个磨得发亮的计算器，突然发现上面贴着个小小的磁器口古镇冰箱贴，和自己笔记本上的那个一模一样。电梯下行时，她看着数字一点点变小，心里却像揣了个暖炉，烘得五脏六腑都暖洋洋的。
走出写字楼，华灯初上的解放碑已经亮起霓虹。赵琳叽叽喳喳地讲着公司的八卦，说到某个客户的奇葩要求时，两人都忍不住笑出声。路过一家卖重庆小面的馆子，赵琳非要拉她进去：“我请客！就当谢谢你下午的分享。”
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桌旁，看着老板往面里舀红彤彤的辣椒油，吴梦琪突然明白，所谓的职场关系，就像这碗小面，一开始可能觉得辛辣呛人，但慢慢品，就能尝出里面藏着的花椒香、蒜泥香，还有那股子韧劲儿。
“对了吴姐，” 赵琳吸溜着面条，“下周团建去仙女山，王经理说让你负责策划游戏环节呢。”
吴梦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热气腾腾的面汤模糊了眼镜片，她摘下擦镜片时，看见窗外的霓虹映在玻璃上，像撒了一地的星星。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从那个需要别人带的新人，变成了能被依靠的 “吴姐”。
结账时，老板笑着说：“你们鼎盛的人常来啊，上次那个姓张的……” 话说一半突然打住，挠着头改口，“还是你们俩姑娘和气。”
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赵琳突然指着天上的月亮：“吴姐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圆！” 吴梦琪抬头望去，一轮满月悬在嘉陵江上空，把江面照得像铺了层碎银。她掏出手机，发现工作群里正热闹地讨论着团建细节，小林发了个举着火锅的表情包：“强烈要求吴姐带我们去仙女山吃烤全羊！” 后面跟着一串点赞的表情。
晚风拂过脸颊，带着桂花香。吴梦琪想起刚入职时，这个群里从来没有她的消息提示。她笑着回复了个 “oK” 的表情，锁屏时看见自己的桌面壁纸 —— 那是首单签成那天，在解放碑拍的照片，背景里的钟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回到家，她把李姐给的通讯录放进文件夹，突然发现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手写的销售心得：“对客户要真诚，对同事要坦荡 ——2015 年记于销售三部”。字迹苍劲有力，像是李姐的手笔。
窗外的长江索道缓缓划过夜空，吴梦琪铺开新的客户资料，笔尖在纸上流畅地滑动。她知道，职场这条路还很长，但此刻身边的温暖，就像重庆冬天的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让人有勇气面对所有的挑战。
手机屏幕又亮了，是李姐发来的消息：“明天早点来，王经理说有个大项目，想让你牵头。” 后面跟着个加油的表情。吴梦琪笑着回复 “好嘞”，指尖在屏幕上跳跃，像在弹奏一曲轻快的乐章。
夜深了，办公室的灯早已熄灭，但吴梦琪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那里会有更温暖的笑容等着她。因为她用真诚和努力，不仅赢得了订单，更赢得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