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的阳光把皇城皇家马场的沙地晒得滚烫,踩上去像踩着暖烘烘的棉被。
场边的柳树耷拉着叶子,蝉鸣声嘶力竭,却盖不过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萧承漠骑着匹半大的西域小马,正绕着靶场狂奔,小小的身子伏在马背上,蛇形印的胎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块镶在衣襟上的碎银。
“小殿下,慢些!”侍从们在围栏外急得直跺脚。这匹“踏雪”是耶律焕特意从西漠送来的良驹,性子烈得很,寻常骑手都镇不住,没想到被个五岁的娃娃骑得服服帖帖。
萧承漠回头做了个鬼脸,小手一拉缰绳,踏雪猛地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刨出残影。他却像黏在马背上似的,稳稳当当,手里的小木弓还不忘对着远处的靶心比划:“看我的!”
“咻——”
木箭离弦,带着破空的锐响,直直射向百米外的靶心。那靶心只有拳头大,别说五岁孩子,就是成年骑手,能射中十环都算高手。侍从们屏住呼吸,眼看箭矢要偏出靶心半寸,却见木箭在空中微微一拐,“笃”地钉在了红心正中央!
“中了!”萧承漠兴奋地拍着马背,踏雪似乎也懂了小主人的意思,扬起脖子嘶鸣一声,围着靶场跑了个圈,像是在炫耀。
“这孩子……”刚走进马场的宁承焕忍不住笑了,他手里拿着柄小巧的牛角弓,弓弦上还挂着支特制的小箭,“耶律焕要是在这,怕是要把他拐去西漠当骑兵教头。”
萧承漠听到声音,骑着踏雪冲过来,小脸上沾着沙土,眼睛亮得像星星:“宁叔叔!你看我射得准不准?比舅舅怎么样?”
“比他五岁时厉害多了。”宁承焕蹲下身,把牛角弓递给他,“这是耶律焕托我带给你的,说比小木弓顺手,试试?”
牛角弓的弓身刻着蛇形纹,与萧承漠的胎记同源,他刚握住,蛇形印就泛起银光,弓身竟自动调整到适合他的尺寸。
“这弓会变!”萧承漠惊奇地张大嘴,学着宁承焕的样子拉弦,动作有模有样。
这时,宁承焕腰间的传讯符突然亮起,耶律焕的声音从符中传来,带着西漠风沙的粗粝:“承漠在吗?让他试试射移动靶,就用我教的‘追风式’!”
宁承焕笑着把传讯符递到萧承漠嘴边,小家伙对着符喊:“舅舅!我刚才射中红心了!比你厉害!”
传讯符里传来耶律焕爽朗的笑声:“好小子,有志气!听着,追风式要跟着目标动,心里别想着‘射’,想着‘跟’,箭尖跟着靶心走,自然就中了!”
宁承焕让人在马场另一端升起移动靶,木靶绑在滑轮上,速度快得像掠过草原的黄羊。萧承漠骑着踏雪追上去,小身子随着马的颠簸起伏,手里的牛角弓稳稳瞄准。
“跟……”他小声念叨着舅舅的话,眼睛紧紧盯着移动的靶心。就在踏雪与靶位并行的瞬间,他松开了弓弦!
“咻——”
木箭精准地穿透靶心,连滑轮的绳子都被射断了!
“中了!中了!”萧承漠从马背上跳下来,举着牛角弓原地转圈,蛇形印的光芒亮得刺眼。
传讯符里的耶律焕啧啧称奇:“这小子比当年的我还猛!我像他这么大时,还在跟马较劲呢!告诉这小子,等我回去,教他射天上的飞鹰!”
宁承焕收起传讯符,看着满地的箭靶,突然想起什么:“承漠,我教你套‘龙形箭法’怎么样?这箭法能引风雷,比你舅舅的追风式厉害。”
“厉害?”萧承漠立刻来了精神,小跑到宁承焕身边,“是不是像龙一样,能飞?”
“差不多。”宁承焕捡起一支箭,指尖在箭杆上划过,留下道淡金色的龙纹,“看好了,拉弓时要想着龙抬头,放箭时要想着龙摆尾……”
他演示了一遍,箭矢离弦的瞬间,地面的沙粒突然无风自动,绕着箭身旋转,落地时竟在靶心上砸出个龙形的凹痕!
萧承漠看得眼睛发直,学着宁承焕的样子拉弓。他的力气小,弓只拉开一半,却在放箭的刹那,靶场地面的青砖突然亮起!
那些铺设马场的青石砖,原本是普通的石料,此刻竟浮现出淡青色的纹路,像无数条小蛇在地面游走,顺着箭矢的方向延伸,最终在靶心汇聚成个小小的龙首图案!
“这是……”宁承焕的瞳孔骤然收缩,快步走到青砖旁,指尖抚过那些纹路——这不是普通的石纹,是与镇灵镜同源的“龙纹阵”!
他猛地看向萧承漠,这孩子的箭术竟能引动地面的龙纹?!
“宁叔叔,怎么了?”萧承漠被他严肃的样子吓到,小手里的牛角弓微微发抖。
“没什么。”宁承焕压下心头的震撼,笑着摸摸他的头,“你刚才引动了龙纹,这说明你的箭术能和镜阵产生共鸣,就像你哥哥的镜术一样,是天生的本事。”
他突然想起苏清禾说的“双生子相辅相成”,萧承宇的镜术能看透虚妄,萧承漠的箭术能引动阵纹,这对兄弟,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在这时,一只海东青突然掠过马场上空,翅膀展开有三尺宽,是皇家猎场豢养的猛禽,不知怎么飞了出来。
“舅舅说要射飞鹰!”萧承漠眼睛一亮,举弓就射!
宁承焕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箭矢离弦。没想到这一箭竟奇准无比,擦着海东青的翅膀飞过,没伤到它,却惊得它掉落了根羽毛。
萧承漠跑过去捡起羽毛,刚握在手里,突然“咦”了一声:“叔叔你看!”
那根灰黑色的鹰羽,在他掌心竟泛起银光,羽管上浮现出模糊的纹路——像是一幅地图,上面的岛屿轮廓,与周显绘制的蓬莱三岛分毫不差!
宁承焕接过鹰羽,指尖的龙纹与羽管的银光一碰,岛屿轮廓瞬间清晰:三座岛屿呈品字形排列,中间的主岛标着个小小的箭头,像是在指引什么。
“这是……蓬莱地图?”宁承焕的心跳漏了一拍,看向萧承漠的眼神充满了震惊。
这孩子射中一只海东青,竟能让鹰羽显露出蓬莱的轮廓?是巧合,还是他的血脉本就与东海有着神秘的联系?
萧承漠不懂什么蓬莱,只觉得鹰羽上的图案好玩,小手在羽管上划来划去:“像不像舅舅船坞里的灵木船?”
宁承焕突然想起耶律焕说的“海东青舰队”,这猛禽本就产自东海附近,或许它们的羽毛能感应到岛屿的气息,而萧承漠的血脉,恰好能激活这种感应。
“承漠真厉害。”宁承焕把鹰羽小心收好,“这是个好东西,等你哥哥来了,让他用镜术照照,说不定能看到更多东西。”
萧承漠得意地挺挺胸脯,又骑上踏雪,在马场里练习龙形箭法。阳光洒在他身上,蛇形印的光芒与地面的龙纹交相辉映,像一幅流动的画。宁承焕站在场边看着,突然觉得十年后的蓬莱之行,或许比他们想象的更有希望——有萧承宇的镜术引路,有萧承漠的箭术护航,再加上双生子与生俱来的默契,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
小暑的风带着青草的气息掠过马场,萧承漠的笑声与马蹄声、箭破空的锐响交织在一起,清脆得像风铃。宁承焕望着皇城的方向,仿佛能看到萧承宇在镜室里练习镜术的样子,一个能看透虚妄,一个能穿透阻碍,这对双生子,果然是上天赐给天下的礼物。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鹰羽,岛屿轮廓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像一个温柔的邀请,也像一个等待被揭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