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和腐烂的臭味湿冷，扼住叶晚的喉咙，把她从昏迷里拽了出来。
她睁开眼，一口下水道的腥气灌进来，呛得她撕心裂肺的咳。喉咙火烧火燎，每次喘气都扯的胸口生疼。
她在哪？
四周一片漆黑。身下是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黏腻液体渗过衣服，贴着皮肤。她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正蜷在一个狭窄的圆形管道里，像件被丢掉的垃圾。
记忆是破碎的玻璃碴，一下扎进大脑。
数据风暴。
陆寻决绝的背影。
还有那句撕心裂肺的“快走”。
“陆寻......”
她脱口喊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在磨。回答她的只有管道深处水滴落进死水里的“滴答”声，空洞又寂寞。
心，空了。
巨大的悲伤跟孤独感沉重得像是水泥，灌满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眼泪涌出来，混着脸上的污泥划出两道狼狈的痕迹。
她蜷得更紧，像只受伤的小兽，在黑暗里无声的舔着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右手心里一阵刺痛让她回过神。
她摊开手，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加密密钥正躺在掌心。它的边角硌得掌心发红，那冰冷的触感是陆寻留下的唯一证明。
这是他用命换来的东西。
这念头如同一根针，狠狠刺穿了包裹着她的那层悲伤。
她不能就这么烂在这里。
叶晚咬着牙，拼尽全力撑着湿滑的管壁，挣扎的爬起来。她顺着微弱的光源朝管道出口挪动，每一步都像踩在心上，沉重又痛苦。
她爬出了那个肮脏的排水口。
夜色已深，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让她打了个哆嗦。这是个偏僻的后巷，城市的霓虹被高楼切割成斑驳光影投在地上。
街对面，一栋大楼的巨型光幕正循环播放一条加急城市新闻。
画面是两张模糊的侧脸照片。
一张是她，一张是陆寻。
照片上方一行血红标题，像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她瞳孔里。
【特级警报：城内潜伏有反社会恐怖组织成员，涉嫌策划多起恶性袭击事件，请全体市民保持警惕！！！】
恐怖组织？
叶晚的血，一下就凉了。
赵启明，他甚至不屑于用“杀人犯”这种罪名了。他直接掀了桌子，把他们定义为城市的公敌。
现在，她每在外面多待一秒，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她必须立刻消失。
凭着一个记者对城市阴暗角落的本能嗅觉，叶晚压低帽檐，化作一道影子，融入了迷宫般的巷道。她避开所有监控探头，穿过几个早已废弃的地下通道，来到一处被遗忘的城市角落。
这是城市早期建设留下的网络中继站，早就被新的光纤网络取代，物理上与主网隔绝，成了一座信息孤岛。只有最老派的拾荒者跟数据黑客才知道这个地方。
中继站里尘土飞扬，空气里全是老旧设备散发的臭氧味。叶晚找到一台还能勉强运行的古董终端，手抖的把那枚加密密钥插了进去。
屏幕亮起，跳出一个复杂的解密程序。
叶晚深吸一口气，甩掉脑子里所有杂念，手指在布满灰尘的键盘上狂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随着最后一道指令输入，屏幕上所有的数据流汇成一点，啪的一声，一个加密文件夹弹了出来。
叶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点开文件夹。
里面是织网行动的所有核心证据，苏婉案的原始卷宗，还有赵启明一步步走向疯狂的血腥记录。
而在这些文件旁边，还有一个独立的子文件夹，命名为孤狼遗产。
叶晚的手指顿住了。
她点开那个文件夹。
里面没有长篇大论，只有一个简单的地图文件，跟一行简短的文字。
“叶大记者，你要是看到这个，说明我耍帅成功了。别哭，影响你高冷人设。这是我攒了半辈子的家底，几个绝对安全的老鼠洞，还有一些能换钱的小玩意儿。别省着，用它们，活下去，然后......把那个狗娘养的，连根拔起。”
文字最后，是一个用字符画的歪歪扭扭还在吐舌头的鬼脸。
陆寻那张总挂着不正经笑容的脸，忽地浮现在叶晚眼前。
他早就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
他在赴死前，就为她铺好了活路。
叶晚再也撑不住，她趴在冰冷的控制台上，把脸深深埋进臂弯，压抑许久的哭声冲破喉咙，变成野兽般痛苦的呜咽。
哭了不知多久，她抬起头。
屏幕的幽光映着她满是泪痕的脸，脏得像个小花猫。
但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悲伤跟迷茫。
只剩下被泪水冲刷过后，冷得像冰也硬得像铁的坚定。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那个滑稽的鬼脸，然后一字一顿，如同立下血誓。
“陆寻，我会活下去。”
“用你的遗产，走完你没走完的路。”
她抹去眼泪，快速备份所有数据，然后调出那张标满了老鼠洞的城市地图。
从今天起，她不再是叶晚。
她要继承一个孤狼的遗产，成为另一只在黑暗中狩猎的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