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的痕迹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阴影,笼罩在孙福海和李明宇心头。这片看似死寂的森林,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危机四伏。孙福海的脚步更加谨慎,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处阴影,耳朵捕捉着最细微的声响。李明宇紧跟其后,握紧铁钎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们沿着狼群与熊搏斗留下的狼藉痕迹,继续向森林深处走去。积雪上的血迹和毛发断断续续,指引着方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血腥和野兽腥臊的气味,令人作呕。
越往里走,光线越发昏暗,参天古木的枝桠交织,遮蔽了天空。四周静得可怕,只有他们踩雪的“咯吱”声和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李明宇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后背阵阵发凉。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树木忽然稀疏起来,露出一片不大的林中空地。空地上的积雪被践踏得一片狼藉,血迹也更加集中和新鲜,显然,这里就是那场惨烈搏斗的核心区域。
孙福海示意李明宇停下,自己则端起老枪,枪口微微下沉,警惕地扫视着空地的每一个角落。
空地的中央,景象令人触目惊心。
一头体型硕大的黑熊侧卧在雪地里,已经死去多时。它的皮毛被撕扯得破烂不堪,腹部被剖开,内脏被掏空大半,冻得硬邦邦。熊头歪在一旁,一只眼睛成了血窟窿,脸上布满深可见骨的爪痕,死状极其凄惨。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
而在黑熊尸体不远处,同样躺着几只狼的尸体。其中两只被拍碎了头骨,另一只肚皮被熊掌划开,肠子流了一地,早已冻僵。雪地被染红了一大片,凝固的血液呈现出暗紫色。
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死斗。狼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最终放倒了这头可能同样饥饿而暴躁的冬眠熊。
孙福海缓缓走近,仔细查看着这场屠杀的现场。他的脸色异常凝重,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沾在熊毛上的狼血,放在鼻尖闻了闻。
“是昨天傍晚的事。”他沉声道,“狼群赢了,但也伤了元气。”他指了指那几具狼尸,“死的都是壮年狼,损失不小。”
李明宇看着眼前血腥的场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就是荒野最真实的法则,赤裸裸的弱肉强食,为了生存,不惜血流成河。
“那……活着的狼呢?”李明宇强忍着不适问道。
孙福海站起身,目光投向空地另一侧的密林深处,那里的雪地上,有几串杂乱而虚浮的狼的足迹,延伸向黑暗之中,足迹旁还滴落着新鲜的血点。
“拖着伤,带着抢到的肉,回老巢了。”孙福海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它们现在……更需要食物来疗伤和哺育幼崽。”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着什么重大的决定。最终,他转头看向李明宇,眼神锐利而坚定:“跟着脚印走。小心点,受伤的狼,最危险。”
两人循着狼群撤退时留下的血迹和足迹,再次踏入幽暗的密林。这一次,气氛更加压抑。他们都知道,自己正在主动走向狼群的巢穴,走向未知的危险和……或许存在的、最后的希望。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林木更加茂密,光线几乎完全被遮挡。血腥味时浓时淡,指引着方向。孙福海始终走在前面,枪口微微抬起,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袭击。
李明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紧紧跟着孙福海,眼睛不敢放过任何一丝动静。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是狼群疯狂的报复?还是孙福海口中的“了断”?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时,孙福海突然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隐蔽!
李明宇立刻蹲下身,屏住呼吸。
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幼狼的哀鸣声。声音稚嫩而无助,带着饥饿和恐惧。
孙福海缓缓拨开眼前的枯枝,李明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在一片背风的岩石凹陷处,有一个用枯枝和积雪粗略掩盖的洞穴入口。洞口不大,但周围的雪地上布满了密集的狼的足迹。那微弱的哀鸣声,正是从洞穴深处传出来的。
这里,就是狼群的巢穴。
孙福海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警惕,有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他并没有立刻靠近,而是静静地观察着洞穴周围的情况。
洞口附近,除了幼狼的哀鸣,并没有成年狼活动的迹象。只有一串新鲜的、略显蹒跚的足迹通向洞穴,然后又有一串足迹离开,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离开的足迹旁,血迹更加明显。
“母狼受伤不轻,出去觅食了。”孙福海低声判断,“巢穴里,应该只有幼崽。”
他转过头,看向李明宇,目光深邃,仿佛在询问,也像是在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小子,”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敢不敢……跟我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