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蚕絮的寒毒在血脉中翻江倒海,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右臂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金星乱冒。昭昭死死咬住下唇,腥甜在口中弥漫,才勉强压下那几乎吞噬意识的眩晕。陈院判的金针封住了心脉要穴,却封不住太后那句“御前奉茶”带来的滔天巨浪在脑海中疯狂冲撞。
“郡主!郡主您不能再耗神了!” 陈院判看着昭昭惨白如纸的脸和肩头乌青蔓延的毒痕,声音都在发颤,手中银针几乎拿捏不稳。
昭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被剧痛淬炼过的、冰封般的锐利。她喘息着,声音嘶哑如裂帛:“‘御前奉茶’…‘血鹞指挥使’…‘密档’…陈院判,当年…先帝龙驭宾天前…最后那盏茶…经手者…何人?残渣…可有留存?”
“茶?” 陈院判一愣,随即脸色剧变!他猛地想起什么,枯瘦的手指因激动而颤抖:“经手者…必是御前司茶太监!残渣…残渣!太医署…太医署秘档库!当年封存的所有先帝病中用药、饮食残渣…包括…包括可能留存的御茶残滓…都在那里!由历任院判…封存!非…非旨不得启!”
一丝微弱的光,刺破昭昭脑海中的混沌!她强撑着就要起身:“带本郡主…去太医署秘库!”
“不可!” 陈院判急得差点跪下,“郡主!您这身子…这毒!再挪动…恐毒气攻心啊!老臣…老臣亲自去取!老臣知道封存编号!”
昭昭看着陈院判眼中真切的焦急,又感受着体内肆虐的寒毒,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她将左手紧握的凤印往陈院判面前一推:“执此印…速去…速回!”
“老臣领命!” 陈院判双手捧起那方沉重的嵌簪凤印,如同捧着千钧重担,转身踉跄却飞快地冲出偏殿。
龙椅藏锋,暗影潜行
乾元殿深处,御书房。
殿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赵珩负手立于巨大的紫檀御案前,案上摊放着那张鬼画符般的密信。心腹谋士与龙骧卫统领肃立两侧,气氛凝重如铁。
“监国,张猛已随‘替身’出城,龙骧卫精锐也暗中调动,布控于通往野狼谷的各处要隘。若血鹞残部或北狄人出现,必入彀中!” 龙骧卫统领沉声禀报。
赵珩没有回头,目光幽深地落在那张空荡荡的、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上。金丝楠木的椅身,蟠龙雕饰在烛火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
“替身”离京,是明饵。真正的杀招,是肃清宫闱,揪出所有潜伏的毒蛇!而关键,就在太后昏迷前吐露的那几个词——御前奉茶,血鹞指挥使,密档!
“当年御前司茶太监,所有侍奉先帝最后时日的人,包括…可能接触过御茶的内侍宫女,名单,查!” 赵珩的声音冷得像冰,“一个不漏!秘密拘押,严审!”
“是!” 谋士立刻领命,迅速记录。
“还有,” 赵珩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落在龙骧卫统领脸上,“你亲自带一队绝对可靠的心腹,带上最好的机关匠师…仔细检查这张龙椅。从椅背到扶手,从底座到每一寸雕花…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找出任何可能的…暗格!”
龙椅?!
龙骧卫统领瞳孔猛地一缩,瞬间明白了赵珩的深意!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若真有记录着弑君铁证的密档,还有什么地方,比皇帝日日安坐的龙椅之下,更隐蔽、更意想不到?!
“末将领命!” 统领眼中爆发出凌厉的精光,立刻点齐人手,带着两名神情紧张却技艺精湛的老匠师,无声地围向那张蟠龙金椅。沉重的工具被小心翼翼地取出,匠师开始用特制的薄刃和探针,沿着龙椅繁复的雕饰缝隙,极其谨慎地探查敲击。
烛火跳动,映照着匠师专注而紧张的脸,金属工具与坚硬木料接触发出极其细微的刮擦声,在死寂的殿内被无限放大。赵珩站在阴影里,如同蛰伏的猛虎,静静等待着那可能石破天惊的发现。
而在乾元殿外,重重宫檐的阴影深处,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正冷冷地注视着灯火通明的御书房。血鹞卫统领的身影如同融化的墨迹,紧贴着冰冷的宫墙。他枯爪般的手中,紧紧攥着那个从枯井泥水中捞起的、装着蚀骨粉的油纸包。冰凉的湿气透过油纸,渗入掌心。
他的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锁定在那扇映出人影的御书房雕花窗棂上。嘴角,在铁面之下,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棋子动了。
真正的目标,也快该揭晓了。
茶渣现形,麻沸惊心
慈宁宫偏殿。
时间在剧痛的煎熬和焦灼的等待中缓慢爬行。昭昭靠在榻上,冷汗已将后背的衣衫湿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臂撕裂般的痛楚。陈院判去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
殿门被猛地推开!陈院判抱着一个沉重的、密封着火漆的乌木匣子,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他脸色煞白,额头全是汗,却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激动!
“郡主!找到了!编号‘甲字柒叁’!先帝…先帝大行前七日…所有封存之物!” 他声音颤抖,小心翼翼地将乌木匣放在昭昭榻前的小几上,然后双手捧起那方凤印归还。
昭昭强撑着精神,示意他立刻打开。
陈院判用银刀小心刮开封存多年的火漆,揭开匣盖。里面是分门别类存放的、早已干枯变色的药材残渣、药方副本,以及…一个用多层油纸和锡纸严密包裹的小包!标签上,墨迹已有些模糊,但仍可辨认:“乾元殿御茶残滓,腊月十九申时三刻”。
腊月十九!正是先帝“病发”驾崩前三日!
陈院判屏住呼吸,用银镊子极其小心地层层剥开包裹。最里面,是薄薄一层早已干涸板结、呈深褐色的茶叶碎末和细微的茶垢!
“快…验!” 昭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院判立刻取出银针、特制的试毒药水、甚至昭昭之前发现的醋验法…他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紧张而专注地操作着。银针探入,针尖毫无异色。滴入试毒药水,也无明显反应。最后,他将一小撮茶渣粉末,极其小心地放入清水中溶解,再滴入烈醋…
水液依旧清澈,并未如蚀骨粉般变红!
难道…无毒?陈院判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和失望。
不!不对!
昭昭死死盯着那深褐色的茶渣。御前奉茶…血鹞指挥使…若下毒,岂会是寻常剧毒?定是…定是极其隐秘,甚至…根本不被视为毒物的东西!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昭昭因剧痛和毒素而混乱的脑海!她猛地看向陈院判,声音因急切而尖锐:“查…查麻沸散!或…或类似之物!大量!”
陈院判浑身一激灵!麻沸散!宫中虽为禁药,但太医院确有少量库存,用于极其特殊的外科镇痛!此物过量,可致人昏睡不醒,呼吸麻痹,形同…“病逝”!
他立刻翻找药箱,取出一小包特制的、用于检测麻沸散及其衍生物的药粉。他颤抖着手,将药粉极其小心地撒在另一小撮茶渣之上,然后滴入特制的溶剂…
瞬间!
那深褐色的茶渣上,沾到药粉的地方,竟迅速浮现出一片极其刺目的、妖异的靛蓝色!